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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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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拥进了六七个人。猝不及防的赵金凤吓得大叫,吴和一面伸手去捂她的嘴,一面赶紧扯了被子遮丑,吼道:“你们是谁?滚出去!”

回答他的是一声碜人的冷笑,他看见了陈应风的脸:“吴公公,不认识咱了?”吴和冲口而出:“陈掌爷,怎么会是你?”陈应风接过一盏灯笼,踱到床前斥道:“想不到吧?看你做的好事!”吴和一手抚摸着赵金凤让她镇静,一手伸出去挡那灯笼的光:“陈掌爷,你先且带着属下退下,容咱穿了衣服,到客堂相见。”陈应风却道:“你想得美!”便伸手扯开那床被子,一对男女穿着内衣暴露在众人面前,赵金凤顿时撕肝裂胆地尖叫起来。番役们一起挤到床前,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吴和破口大骂,陈应风把吴和拎了起来,朝地上一扔,吴和趴在那里半天不能动弹。番役用那床被子把赵金凤裹起来扛了出去。陈应风把吴和的衣服扔到地上,踢他的屁股,让他把衣服穿上。吴和身上已是青紫了几块,此时顾不得疼痛,赶紧跳起来胡乱穿上衣服。

陈应风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吴和,知道咱为何来找你吗?”吴和顾不上回答,只是问:“你们把赵金凤弄到哪里去了?”陈应风道:“到她该去的地儿。”吴和问:“究竟在哪里?”陈应风道:“东厂。”吴和倒吸一口凉气:“咱与赵金凤对食儿,咱干爹是知道的。”陈应风冲着番役说:“去,给吴公公倒杯热茶。”

番役出去又进来,把热茶递给吴和。吴和接过就喝了下去。陈应风道:“吴和,你还有半刻的活命。这茶水里加了毒,毒性很快就会发作,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了。”吴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陈应风啊陈应风,咱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谋我性命?”陈应风厉声道:“不是我,是你干爹冯公公,你坏了宫中规矩,你干爹容你不得!”

陈应风带着番役们跨出房门扬长而去。吴和药性发作,边捂着肚子边呻吟道:“干爹呀干爹,咱吴和变成了厉鬼,也要把你……”他在地上抽搐着,口吐白沫而死。

熹光初霞。乾清宫内,乾清宫管事牌子孙海站在床前给朱翊钧穿衣服,李太后站在一边。孙海拿出一件簇新的龙袍,朱翊钧看了看龙袍,说:“这件袍子太新了,朕不穿。”李太后微笑着问他何故,朱翊钧说:“上午,朕要习字,这么新的袍子,万一染上墨迹,就洗不掉了。孙海,你去给朕找一件旧袍子来,越旧越好。”

孙海答应一声,匆忙跑下。

李太后非常高兴:“钧儿,你已经懂得节俭,是件好事。可是咱这当娘的见你这一国之君穿着这件旧袍子,心里总不是滋味。”朱翊钧道:“朕又不出内宫,新的和旧的有何区别?”

早膳时,在旁伺候的孙海告诉了他们宫里头传着一个惊人的消息:昨儿晚上,吴和在家中自尽了。李太后淡淡地问:“怎么自尽的?”孙海说:“听说是喝了毒酒,七窍流血。”朱翊钧问:“母后,吴和自尽,是不是为诈传圣旨的事?”李太后说:“大概是吧。”

孙海又说:“太后,听说宫女赵金凤,昨夜女扮男装,也去了吴和家。”朱翊钧不解:“宫女跑到吴和家里,干什么?”孙海说:“他们在玩对食儿。”朱翊钧问:“什么叫对食儿?”李太后射来一道凛厉的目光:“孙海,你再多说一个字,咱把你的舌头割了。”孙海吓得双腿一跪:“太后,奴才知罪。”朱翊钧仍一脸迷惘。李太后岔开话题:“钧儿,你上午想召见张先生?”朱翊钧道:“是,孩儿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李太后让孙海去内阁传旨,待他离去,李太后又对儿子说:“上午你和张先生见面,娘就不参加了。”朱翊钧问:“这是为何?”李太后说:“娘在场,你和张先生说话都不大胆。娘不在,你有何请教,尽可向张先生提出,他是你先生。钧儿,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既是皇上,又是学生,知道吗?”

朱翊钧道:“知道了。”

朱翊钧走后,李太后又让一位内侍去司礼监,传冯公公来见。

冯保一脸哀戚坐在凳子上,李太后放下手中的佛经:“冯公公,听说吴和自尽了?”冯保说:“是的。”李太后关切地问:“吴和是你的干儿子吧?”冯保道:“是的,奴才该死,认了这么个干儿子。”李太后点头说:“这混蛋诈传圣旨,幸亏死了,不死,对你冯公公不利啊!”冯保说:“谢太后恕罪!前日奴才从太后这里回去,即派人暗中监视这吴和与赵金凤两人。昨日,赵金凤女扮男装偷偷溜出大内,跑到吴和的私宅里头厮混,奴才的意思是捉贼捉赃,拿奸拿双。东厂的人受命前往,当场在吴和的床上把赵金凤拿住。吴和因此受惊,就喝下毒酒自尽了。”

李太后想起一事,问赵金凤如今关在哪里,听冯保说东厂,便问:“你准备如何处置她?”冯保说:“奴才听太后的懿旨。”李太后想了一阵:“前朝处置此类事情,有何故事可循?”

“宫里头寻对食儿,历朝历代都有,处置也有重有轻。训斥罚役,这都是轻的,幽禁廷杖,这就是重的了。当然,也有更轻的,像武宗皇帝爷,他就根本不管这类事情。比幽禁廷杖更重的处罚也有。像嘉靖皇帝爷,对宫里头的对食儿,处置的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他是如何处置的?”

“那是嘉靖五年发生的事情。老皇帝听说宫里头有人玩对食儿,便把那一对男女都捉了来。男的押到东厂受刑而死,那位宫女,却是死得更惨。”

李太后问:“怎么死的?”

冯保说:“老皇帝命人找来一只大铜缸,把那名宫女倒扣在铜缸里头,从红箩厂调来三车炭埋住那只缸,把炭点燃。缸里头的那名宫女,就这么被活活烤死了。”

李太后合掌念:“阿弥陀佛!”眼眶里泛起了细碎的泪花。冯保说:“奴才进宫时,宫里头的老人一提起这件事,都还一个个心有余悸。”李太后掏出手绢拭了拭眼角,叹道:“男女之间的事情,作祸的都是男人。只不知老皇帝是何心态,让那位宫女死得如此悲惨。”冯保道:“这皆因嘉靖皇帝爷听了身边妖道的鼓捣,说那宫女是蝎子精转世,若不用铜缸蒸死她,她的阴魂就会在后宫作祟。”李太后摇头:“妖道的话不足为凭。”又喃喃地自语道:“这个赵金凤,该如何处置呢?”

冯保上前一步道:“太后是观音再世,宫女们背地里都喊您是观音李娘娘,说你普渡众生慈悲为怀。奴才斗胆建议,对这位赵金凤从轻发落。”

李太后过了好大一会儿道:“冯公公,你也以为咱是观音再世?”冯保说:“当然。”李太后道:“这个赵金凤,按说应该严惩,但念着是吴和勾引她,就依你的,从轻发落吧!不要让她待在宫中了,让她到香山寺削发为尼。”

冯保心事重重,走出乾清宫门。在平台门口,他看到张鲸,问他为何站在这里,张鲸指了指虚掩的房门,说皇上在会见张先生。冯保问为的何事,张鲸说不知道。冯保叹气道:“如今皇上见什么人,也都不告诉我了!皇上到底长大了。”

平台内,小皇帝叫着先生,说:“母后要我多多向你请教。”张居正道:“辅佐皇上,再造盛世,臣所愿也。”朱翊钧眼睛中写满了灵气,问:“昨天,朕看到一把折扇,是宫中旧物。上面有宪宗皇帝亲书的一首六言诗,后两句朕还记得,是‘扫却人间寒暑,招回天上清凉’。先生说,这诗好吗?”张居正道:“好。施天恩以化民间疾苦,这是圣明君主的胸襟。皇上要多向先祖学习。”朱翊钧点头:“朕也是这个意思。朕每见历朝有些皇帝,文采斐然,心里头很羡慕,便想学着做诗。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张居正道:“陛下的目标,恐怕不是要当一个优秀的文渊阁大学士,而应该是一个泽惠万民的圣君。寻章摘句,敷设词藻,这不应该是一个明君的追求。”

朱翊钧微微触动,认真地看着他。

张居正道:“历史上,亡国之君多善文辞,如隋炀帝、陈、李二后主,还有北宋的

徽、钦二帝。倘若把他们放在词人里头,亦居优列。追求浮华香艳,满足于吟风弄月,到头来,只落得仓惶辞庙,垂泪对宫娥。皇上,这些历史教训,万不可忘记。当然,诗词歌赋可以学,但浅尝则可。皇上的主要精力,还是应放在如何驾御天下,掌握国计民生的大学问上头。”

朱翊钧道:“朕明白了。”

接着又说起另一件事:“朕用早膳时,听说被蔡启方告下的那个吴和,昨夜里服毒自尽了。”张居正点头道:“臣也听说了,蔡启方与莫文隆的两道奏本,不知皇上及太后如何处置?”朱翊钧道:“两道奏本不是都发还内阁,请先生拟票吗?”张居正说:“臣是有一个想法,但恐怕不合皇上旨意。”

“什么想法?”

“蔡启方弹劾吴和,臣本想请旨对吴和严加惩治,现在吴和既死,惩治就谈不上了,但仍须降旨严斥,以此警告内侍,避免今后此类事情再次发生。关于莫文隆奏本所言之事,牵扯到朝廷财政大事,臣认为要慎重对待。国家财政如此困难,其因在收与支两个环节上都有问题。杭州织造局用银,按莫文隆说法,只需花二十万两银子,就能办八十万两银子的事情。臣想就此事展开调查。如果莫文隆所言属实,就要坚决改过来。事实上,据臣所知,杭州织造局冒额请银之事,绝非个案。治河、漕运、屯边、茶**易诸多方面,都存在类似问题。臣准备抽派六部相关官员,对朝廷多年不曾改易的用银制度逐一核查,凡有冒领滥用之处,坚决予以纠正。”

朱翊钧点头道:“先生此举甚好,朕全力支持。”又问:“朱衡上本子乞恩还乡,先生说怎么办?”

这是今天议的第三件重要的事。张居正说:“昨日臣去朱衡府上探望病情,他再三向臣表示归隐之意。我再三劝阻,朱衡去意已决。”朱翊钧问,朱衡多大年龄,张居正回答,已经七十一岁。朱翊钧亦觉得这么大岁数留在工部尚书任上,实在勉为其难,可让朱衡致仕。张居正提出:“如果让朱衡致仕,皇上应看在朱衡多年为朝廷效命的份上,升他为太傅,将他的正二品改为领一品衔致仕,这样,对朝中老臣也是一种安抚。”朱翊钧点头道:“好,就按先生说的。”接着提出一个问题:朱衡致仕,他空下的工部尚书一职,应该由谁来接任呢?张居正说:“臣想推荐一个人。”

“谁?”

“殷正茂。”

朱翊钧知道这个人广西剿匪有功,也觉得只给他安排一个光禄寺卿,是有些委屈,马上同意了这个提议。接着又眯起眼睛,故作严肃,却有些孩子气地看着张居正说:“张先生,朕想到花园里去玩一回空竹,你能陪我去吗?”

张居正道:“臣遵旨!”

乾清宫西暖阁大文案上摆着一函一函书籍,孙海、客用两个忙上忙下。朱翊钧站在书架前,指着几函书命令孙海:“这一套,还有这一套,都拿走。”李太后进来,惊讶地问:“钧儿,你这是干什么?”朱翊钧道:“回母后,这些书都是前些时,儿让文华殿内书房的管事牌子搬到这里来的,现在,儿命令孙海、客用他们,把这些书还回去。”李太后问:“你不读书了?”朱翊钧道:“张先生说得对,当一个明君,不要成天迷在诗词歌赋上头,要多一点经邦济世的学问,儿觉得张先生的话有道理,就把这些诗词歌赋都还给内书房,换一些经邦济世的学问书来。”李太后夸赞:“钧儿,看来你是长大了。”

花园内阳光明媚。李太后与张居正、冯保踱步走来。李太后找他们两个来,还是为那两道奏本的事,吴和既然死了,也就不用追究他诈传圣旨的事了,但听说言官们还有一些弹劾吴和的奏本没有送进来。张居正道:“是有几道,但依臣看,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再加上吴和人已经死了,因此臣就大胆做主,不将这些奏本送进宫来,耽误太后与皇上的时间。”

张居正说话时,冯保神情紧张,听他说完这席话,才暗中长出一口气。李太后颔首,道:“张先生处置允当,今后,一般的奏章你代为处理即可。”张居正道:“谢太后信任。”

说到莫文隆的奏章,李太后提起今儿早上皇上起床挑了一件旧的龙袍的事,说心里头真不是滋味:“孩子的心思做娘的知道,肯定是杭州织造局用银事刺激了他,如今他一心想着节俭,要当圣君呢。”李太后说着已是泪花闪闪。冯保上前一步说:“皇上万乘之尊,穿衣服还这么受委屈,奴才听了,心口上像是扎着一把刀子。”李太后说:“其实,莫文隆的本子,咱看了后心里也很难过。皇上节约,太监贪贿,朝政的管理上,漏洞实在太大啊!”

张居正道:“莫文隆讲到织造局用银中的弊端,不可不引起重视。历朝制造龙衣,一些当事太监借机贪污,导致民怨鼎沸。自冯公公掌印司礼监以来,内廷风气为之一新,各监局清明自守,奉俭去侈,拨乱反正,冯公公功不可没!这次织造局用银,之所以引发衅端,主要是杭州织造局工价银计算有误,莫文隆本子上已讲得很清楚,制造一件龙衣,实际工价与申请用银工价,悬殊太大。”

冯保擦汗并点头,道:“是啊,如果不是莫文隆的本子,老夫也被蒙在鼓里了。”

李太后道:“我看万历新政的一个特点,就是知错必纠。冯公公,你说呢?”冯保忙点头,道:“太后说的是。初开始,一听说杭州织造局用银不但没有增加到八十万两,反而在去年用银额度上又砍一半,只拨付二十万两,孙隆就不肯上任了。老奴便对他说,‘你小子去不去,不去就地免职’,他一看我来真格儿的了,前几天赶紧上任去了。”

张居正道:“依臣看,这杭州织造局的用银,还可砍去一半。”冯保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十万两银子了,这也太少了。”李太后问为何,张居正说:“皇上还是个孩子,每年都长个儿。他现在比登极的时候,差不多长高了半个头,如果现在给他多制龙袍,恐怕到明年,穿着又不合身了,这不是白费银子吗?”

李太后大为赞同:“张先生言之有理。”转而对冯保善意地嘲笑道:“冯公公,你咋就没想到这一层?”冯保道:“奴才心眼儿实,只瞅着皇上的穿戴,却没想到个头儿。”李太后说:“这么说,工部移文可以再改一次。今年织造龙袍用银,只拨付十万两。”张居正道:“臣将命令通政司,将太后懿旨在邸报上刊载出来,让天下百姓都知道太后躬行节俭的高贵品格。”

李太后笑道:“咱本身就是一个泥瓦匠的女儿,有什么值得摆谱的。张先生,听说你也出身寒微?”张居正答:“是的,太后。臣的祖父是荆州城辽王府的一名侍役,父亲是一名私塾先生。”李太后道:“看看,咱们身份都高不到哪里去。如果身居高位,不给老百姓办点实事,岂不要让人骂断脊梁骨。”张居正恭谨地回答:“太后教诲,臣铭记在心。”

京南驿,张居正率部院大臣来为告老还乡的朱衡送行,亲自为朱衡拉开马车门。朱衡道:“首辅大人,感谢你为老夫的归田之计所作的一切安排。”张居正说:“朱大人近五十年宦海生涯,身历三朝,劳苦功高,晋升你为太傅并驰驿返乡,应是实至名归。”朱衡又说:“杭州织造局用银事,由于你斡旋有方,从八十万两银子降到十万两,这真是一个奇迹。首辅,像你这样推行万历新政,百姓富庶,天下太平的局面,不久就可看见。”张居正道:“朱大人,这八十万两银子降到十万两,是用你的致仕换来的。”朱衡点头道:“我老了,能这样离京我已心满意足!听说你最近又开始琢磨子粒田制度的改革,这可是关系到势豪大户的根本利益,老夫真为你捏一把汗。”张居正道:“我知道,京城里头,恐怕又有一场暴风雨。朱大人,此去江南,水远山长,你一路珍重。”

朱衡说:“多谢了。”马车启动,所有大臣拱手相送。朱衡松开张居正紧握的双手,眼角滚下大滴的泪珠。

内阁门厅长条凳上,已坐了不少等待

召见的官员。身着六品官服的金学曾正要坐到长凳上排队,姚旷走过来对他说:“你不用排了,首辅正等着你哪。”金学曾向长条凳上的官员拱手道:“很抱歉插队了,下官只向首辅问一件事情,耽误不了多久。”说罢闪身进门。

官员们议论。

“这人是谁呀?”

“大名鼎鼎的金学曾,你都不知道?”

“他就是金学曾,会斗蟋蟀的那个人?”

“不是他又是谁?他不单会玩蟋蟀,还是个清账高手。户部堂官派他到礼部查账,把礼部多年遮掩的一点猫腻都弄得水落石出,几万两银子的小钱柜被查缴收入了太仓。有些官员恨死他了。”

“我看着这个人,浑身都是鬼点子。”

“你可不要瞎说,听说首辅很器重他,说他是循吏。你想想,隆庆六年,他还是九品观政,不到三年时间,他就成了六品的户部主事。升官如此迅速,满京城你找得出第二个人来吗?”

让金学曾去宛平县调查子粒田的事,是张居正与王国光一同议定的。金学曾今天即将离京,因此来知会一声。张居正谆谆叮嘱他说:“这次你去宛平县,是第一次独自担当重任,遇事可得多动动脑子,查实乾清宫的子粒田是否遭受虫灾,这事还不难,关键是有关子粒田的那些情况,要核实清楚恐怕就不这么简单了。”金学曾道:“大人的话,卑职铭记在心!”

新任礼部尚书张四维求见武清伯李伟,李伟对他没什么好气,一见面就不客气地敲打他:“你升官了,我这武清侯到现在都没当上,还生生损失几百石粮食。”张四维厚着脸皮道:“下官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小人,实在是内阁从中阻拦,下官无能为力呀。”

李伟听说皇上下旨,着户部派人调查三宫子粒田欠收一事,想着自己子粒田也欠收了,让他帮着也查查。张四维告诉他,这次户部派金学曾去宛平调查,李伟一听霍地站起:“金学曾?他去了还能有好,这不是想要我的命吗!”说着就要找他闺女去。张四维道:“老国丈,您别急,您听我一句劝,这事您不能出头。”李伟仍忿忿,张四维提醒他:“哎,您忘了苏木折俸和封侯的事了?坏就坏在您老总是亲自出头。太后初掌朝政,您凡事总要与朝廷掣肘,这不是授人话柄吗?”

“那你说咋办?”

张四维悄声告诉他:“这事呀有比您更着急的。”

李伟道:“谁?”

张四维说:“老驸马爷啊!”

李伟拍手道:“对呀,他在宛平的子粒田比我多多了。看不出来,你小子挺有心眼呀!我这就找他去。”

一听到这事,许从成拍案而起:“妈的,他张居正这不是戳我的心窝子嘛!”李伟问该怎么对付他们,许从成道:“用不着害怕,地大大不过天去,井深深不过海去。张居正他想查子粒田,就让他去查好了,我不信他能把天翻到地下。”李伟提醒他别忘了胡椒苏木折俸的事,张居正绵里藏针不好惹。许从成道:“武清伯甭嫌我说话难听,没有你闺女李太后给他腰里撑着,他张居正就是三头六臂,也轮不着他跟咱们在这里较劲。”李伟连声叹气:“你就甭提咱那闺女了,只怪她耳根子软。咱们还是先说眼下吧!”许从成想了一阵:“眼下咱们还弄不明白张居正他的葫芦里到底装了些什么药,所以只能由我亲自去宛平走一趟了!”

金学曾骑着一头小驴子到了宛平县衙门前,宛平县令沈度领着众官员站在大门前迎接。没有随从,衣着寒碜,所有人不敢相信眼前的是奉皇命来的六品官。沈度试探地问:“来者可是金大人?”金学曾说:“正是。”沈度问:“你的随从呢?”金学曾道:“我奉命办差,哪有什么随从。”沈度也就不再怀疑,说已备下薄酒,金学曾说:“你是想用酒把我灌迷糊了,好弄不清你们的账目!”沈度苦笑道:“金大人,你这是什么话!下官只是略表心意而已。本说为你备一桌丰盛酒席,奈何我这个县令兜里没有钱,只凑合着弄了一桌便饭。”金学曾笑说:“那好,我也不是圣人,总不能饿着肚子查账。”

饭毕,沈度从廨房里屋抱出一大摞账簿来,放在金学曾面前,说各位皇亲国戚、势要人物历年来子粒田收支情况,都在这些账簿里。金学曾一推账簿,说到你这里来,主要是要看看那些子粒田去年是不是真的受了虫灾。沈度答应明天派人随他下乡,但金学曾不干,非得今天去。沈度本以为半天时间不够,金学曾却说能看多少是多少。

当年洪武皇帝打下江山,分封诸位王子和开国功臣,每人都赏赐了大量子粒田。这些子粒田的税赋由受赐者享受,户部无权干涉,自洪武皇帝过后,历朝历代,皇上都有子粒田的赏赐,从开国到如今二百多年,子粒田几乎遍布全国各个省份,已成为乡下种田人的一个重大的负担。大家心里头都知道,子粒田已成国朝痼疾,但谁也不敢动它。

他们各骑一匹小驴子上了路。离县城最近子粒田是驸马都尉许从成家里的,他们就从那里看起。一路上沈度跟金学曾说明了情况:去年全县遭虫灾,不单是皇亲国戚的子粒田,就是农户的田地,十之八九也都欠收。金学曾问:“这些,怎不见你上奏?”沈度道:“上奏有什么用?你们户部,管得着子粒田吗?”金学曾说:“户部管不着,皇上管得着哇!”沈度道:“皇上是管得着。这不,乾清宫子粒田交纳的租金少了,皇上马上下旨让你来查。恕沈某斗胆讲一句,皇上住在深宫大院里,对下层民情知之甚少。我这个县令,本来应该多管管老百姓的事儿,怎奈腾不出时间来管哪。”

金学曾问:“为什么?”

“咱们宛平县,各类赏赐的子粒田达一万多顷,占去全县田地的十分之三。这些子粒田分属三百七十一人。有的是前朝勋袭世袭下来,有的是当朝权贵新得封赏。这些人哪,个个都得罪不起。他们名下的庄田的子粒银,一经核实上缴数目,就得如数征收。倘若遇上天灾人祸田亩歉收,碰上通情达理的勋贵,尚可通融减免一些。若碰上不讲道理的,我这个县令可难办了。耕种子粒田的农户,若不能按数交纳租赋税,那些势豪大户,就会责令我这个县令为其催缴。你想想,农户们是因为受了灾才欠缴租赋,我若再强迫他们,岂不是将这些农户往死路上逼。我若不催缴,那些有权有势的豪强大户又会对我百般凌辱,县令县令,说是朝廷命官,其实,就是一个为势豪大户当差的佣人。”

说着,迎面有十几匹快马奔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半老头子。金学曾问:“这个人是谁?这么大气派?”沈度说:“说曹操,曹操到。他便是驸马都尉许从成。”

此时,马队已在金学曾面前停住。沈度慌忙跳下驴,叩拜道:“宛平县令沈度在此叩见老驸马爷。”金学曾上前道:“户部主事金学曾叩见驸马爷。”许从成在马上冷冷地看着他,他冲众人一招手:“走!”

金学曾、沈度回望着远去的马队。金学曾道:“嗬,好大的架式!”沈度说:“一看到他,我的小腿肚就抽筋。”

一堆柴火上架着几只野兔在烧烤。许从成坐在一张垫着虎皮褥子的太师椅上。一个侍从递上一小块烤熟的新鲜兔肉,许从成接过咬了一口:“唔,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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