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晚餐时间2（1/2）

自然，老先生也并非每周都能准备前一周讲好的零食，有时刚好找不着、有时忘了前一周聊什么、有时想给小木偶一些惊喜而做些改变。

但小木偶倘若没把握，便也机伶地讲些模棱两可的评语。

“好好吃呀！我好喜欢呀！原来牛奶糖吃起来是这个味道呀??”

几个月前，老先生更加衰弱，时常忘记晚餐时间，甚至晨昏不分。

小木偶会在睁眼后，默默窝在老先生身边，望着他年迈的睡脸。

直到这个周末，他再次醒来，却不见老先生。

他找了客厅，找了厨房，找了厕所，最后在餐桌上发现一张纸条，告诉他老先生人在医院，要他别怕、别担心，要他乖乖地在家等待老先生回家。

笔迹并非老先生的，是常来他家中帮忙的女社工留下的，老先生时常会对她说起小木偶的事。

只对她一个人说。

因为其他人老先生都信不过。

女社工过去听老先生提及他的小木偶，总是随口敷衍，“好好好，我相信你，你乖乖的，别乱跑，我帮你买零食给他吃，你要是乱跑，他醒了找不到你，会吓哭的。”

老先生这两年说的故事时常歪七扭八、前言不对后语。他过去脑袋里积存的那千百则故事，像是八宝粥般全混淆在一起，但他似乎记得女社工的提醒，时常愁眉苦脸地对小木偶说：“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哟？”

“我会一直陪在爷爷身边！”小木偶总是笑嘻嘻地答。“爷爷不会不在，爷爷会长命百岁！”

老先生听小木偶这么讲，有时会笑、有时会哭。

小木偶见老先生哭，也会陪着一起哭。

他暗暗猜想女社工留在桌上的纸条，或许是她在带老先生上医院时，为了安抚老先生情绪，刻意写给他看的。

他急得从餐桌上翻出老先生的药袋，打电话去医院询问，探出老先生的消息──老先生状况不佳，刚入院便昏迷不醒，随时会离开人世。

小木偶急得哭了，他还有好多话想对老先生说。

至少他想替老先生准备一次晚餐，向老先生说点关于自己的故事，例如坦承自己的舌头其实不太灵光这件事。

但他只是个木偶，这微薄的心愿真要付诸实行也不容易──

他进商店买食物会吓疯客人，进医院探病会吓坏病人，光是要从老先生家出发，走过一条条人来人往的大街抵达医院，就是一件艰巨任务。

他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过去老先生时常提及的符纸婆婆。

据说老先生当年是从自家楼下某条防火巷深处，找去符纸婆婆那儿的。

他偷偷摸摸地溜出门，借着夜色遁入防火巷。他其实曾出过家门，老先生偶尔会带他去郊外野餐──自然，倘若四周有人，他会按照老先生事前嘱咐，机伶地默不作声，扮演普通的木偶。

他摸黑穿梭在防火巷角落，心中又急又怕，担心找不着符纸婆婆，但他很幸运，没多久便遇见一只愿意带路的小黑猫。

找到婆婆，求了符，再次受到符力加持，变成了小男孩的模样。

小木偶越奔越快，奔出了时光冻结的小巷，来到了大街。

在芋头和地瓜带路下，他奔过了好几条大街，穿过许多小巷，终于抵达医院，找着了老先生所在病房楼层。

小木偶啊了一声，见到社工小姐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发呆。

社工小姐从未见过化为人样的小木偶，小木偶却记得老先生形容她的样子，也谨记着老先生过去的叮嘱：千万别吓着任何人。

他默默走过社工小姐面前，隐约见到她青涩脸庞上的悲伤神情和泪痕。

小木偶走入病房，经过几张病床，不时踮脚瞧着那些病人模样，没有见到老先生。

他来到最后一张床位，那是张空床，没有名牌，甚至连床单、枕头都是干净未使用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