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伸手要钱(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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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很晚了,一场大雨过后,到处都湿漉漉的。
萧兰烬打着灯笼走在无人的游廊上,牵着温绰玉的手送她回房去。掌心温暖,望着夫君挺拔的肩膀,温绰玉那颗飘荡无依的心好似慢慢安定了下来。散落的发丝被温绰玉帮他又重新束好,一身难看出是裙子的素衣,即便是有些奇异的打扮,也被他穿得妥帖清冷。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温绰玉握紧萧兰烬的手,有些担忧:“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萧兰烬转而揽住她的肩膀:“有人来了我会先知道,你都不必怕。”灯笼在他的下颌勾勒出一线漂亮的暖光,骨相清绝。听到夫君的话,她放心地将脑袋歪在他肩膀上,两个人闲晃似的往回走。此时要是有人没睡,出来见着秉烛夜游的二人,只怕要以为是天上谪仙悄下凡间来私会。回到刚进府时住的院子,里边一片漆黑,看来大家都睡下。“那我回去了?”萧兰烬的声音在静寂的夜里,像泠泠月光遍洒在身上。“嗯……”温绰玉倚门望他,依恋默默流露。他们未成亲是时候,玩到很晚偷偷溜回家,萧兰烬将她送到房间要走时,她也如此依依不舍。萧兰烬也想到了那个时候,笑意光彩溢目,他微微探身,将脸伸过来。温绰玉凑过去在俏夫君脸上亲了一口,索性又跨过门槛扑进他的怀里。“阿烬,我终于找到你了。”她长长感叹出一声,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其他的事,日后慢慢见分晓吧。萧兰烬抱她更紧,“辛苦你了,往后不会再让你吃这些苦,受了什么委屈都要和我说,夫君替你报仇,好不好?”“好。”“明日不必早起,好好安睡。”“嗯,”温绰玉将大氅解了,踮脚系回他身上,也嘱咐他:“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他字字婉转:“谨遵阿玉吩咐。”“装相……”温绰玉嗔他一声,到底是关上了门。见不到她后,萧兰烬眼中笑意缓缓褪净。阿玉有事瞒着他。虽然两个人面上算是和好了,但他能察觉到阿玉没有彻底信任他。现下还算不得真正的和好,不过日久见人心,那点不好解释的误会,她之后自会看明白。但她先前抗拒自己亲近的动作却令萧兰烬在意。必是当时想起了什么才会推开他,萧兰烬不可能忽视,必要弄个明白。转头望着外头明净如洗的月光,还有三个时辰就天亮了。他将灯笼吹灭,离开了护国公府。大周京都没有宵禁,夜色已深,确实花街里灯火最辉煌的时候。老鸨在一手打拼起来的红楼里左右逢源,迎来送往,带着楼里的姑娘们进了一个又一个房间,几句就哄客人砸下流水般的银子。看天色差不多了,此时多半不会再有客人上门,前头来的都挑好了姑娘,各自玩乐,余下伺候酒食热水的事就不必她操心了。老鸨端坐在自己屋子里,悠悠喝着一盏碧螺春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是又忙完了一天,可是把人累坏了。但翻翻今日入账,那点疲累都烟消云散了,这皮肉生意到底是挣钱,真是熬干了身子都乐意。把银票上了锁藏好,老鸨打算沐浴过就睡下了,谁料一出来就见廊上站着一个高挑的姑娘。听到声响,姑娘回过头来,通身雪衣无暇,容色倾城无匹,眼带秋霜,真是寒月一般的人。看起来像是在等她的。老鸨上下扫了几圈,心肝登时跳个不停。这人要是入她楼里,那银子真是哗哗地来,不过看起来倒不像穷人家的女儿,莫不是哪家夫人来捉夫的?“姑娘是何人……”老鸨最后一个音还未落下,冰锐的剑锋就贴上了她的脖子,带出一道血线。她吓得一声哽在嗓子眼里,寒毛直耸,但多年跟喜怒无常的客人打交道,老鸨也算见了些世面,赶紧把尖叫声压下去了。勉强控制住战战两股,她连声道:“英雄饶命!”“我话,虽犹若林籁泉韵,但赫然是个男子的声音。老鸨瞪着眼,小心翼翼道:“姑……郎君请说。”“可还记得那个烧了你屋子,逃进护国公府的姑娘?”那个被叔父叔母卖了的姑娘,她自然记得,别人说起来都能惹她一肚子气呢。但现在性命攸关,她不敢发怒,殷勤又老实道:“记得,那是被她家人卖来的,后来她自己有本事,第二天放了一把火就跑了,出去后又得护国公府庇佑,我们是什么都没做的。”“当时守着她屋子的二人呢?”“今日也正好值夜,就在后院的柴房前守着别人呢。”冬天要到了,有穷到过不了冬的来卖了女儿,他们自然就有了活计。“好。”棉雪似的一声,剑划作满月收回。老鸨以为自己没事了,正要长舒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个微小的动作。胸口不知何时变得一片黏稠湿润,涌动的源头正是她的脖子。“嗬——”她只能发出一声气音,突出的眼珠子回头看。门窗被溅上淋漓鲜红的一道,是自己脖子里飞溅出来的血。在老鸨倒下的时候,萧兰烬已踱步到后院。柴房门口果然有两个人,正呼声震天作响,一个花眉毛,一个胡子杂乱。萧兰烬似乎只是走过,那两个还在睡梦中的人就这么无声丢了性命,脑袋从脖子上滚落下来,打了一个璇儿。北风正紧,屋里的人高床软枕美娇娘在怀,没银子过夜的王冬攥紧了衣裳,骂骂咧咧地在路上走。他丢了差事,又不想在家对着那烦人的婆娘,就问老娘要点银子出来喝花酒,偏老娘心狠,指缝都舍不得漏一点,害得同行的几个人,就他灰溜溜地回来了。“早晚!早晚我连那花魁娘子也睡给你们看。”他嘟嘟囔囔,正走过运河桥头。桥上风势更紧,吹得人捂紧了衣裳,脚步更快,回去让婆娘烧点热水好好烫烫脚才行。王冬眯着醉眼,想看一眼那人的面容,结果那人就朝自己走了过来,只见得玉色面容在眼前一晃,他胸口传来剧痛,身下一空,坠下黑不见底的湍急河水里。活着的最后一眼,是那模糊挺拔的白色身影,正慢条斯理地收了脚。运河水又急又冷,一掉里边,人就跟石头似的往下坠,再往下冲,会水也没用,僵得根伸本展不开四肢,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出现在桥头的身影似一片白羽,飘然出现,又再觅不到踪影。天光大亮,红楼里早早起身的□□打开了房门,早起摘了青菜的年轻媳妇到河边去洗菜。一个睡意昏蒙地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个低头专心洗菜,忽见一只泡得肿胀发紫的手出现在眼前。尖叫声分别在红楼跟河堤上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红楼死了老鸨和两个打手,运河里淹死了一个醉鬼,都是小事,根本传不到贵人的耳朵里去。山尽阁的绿竹在结晨露的时候,萧兰烬终于回来了。“少阁主在外头游荡了一夜?”明狐不知从哪里出现,抱臂盯着他。萧兰烬因昨夜见过了阿玉,心情尚明朗着,遇见眼线质问,也不见皱眉,反而说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1]明狐尚不知所以,就见少阁主将手中长剑掷了过来,他忙接住,有血腥味直冲鼻子。看这意思,是要他清理干净了。少阁主所谓的秉烛游就是出府杀人去了?杀的又是谁?而绣娘住的院子里,温绰玉睡了温暖安稳的一觉,被子是萧兰烬不知什么时候给她换的,低调的花色却松软细滑,比先前那床要舒服多了。枕头用的是苏缎,绣了她最喜欢的白色山茶花,里面大概也填了清旷怡人山茶花瓣。直到阳光照到了眼皮,她才悠悠睁开了眼睛。屋子里安静得很,自从莫书儿离开了,对面就没有人住过,阳光带着细小的尘埃缓缓绕着圈儿。萧兰烬让她好好睡,结果她真的睡到了现在。起身收拾干净,温绰玉脚步匆匆地往绣房走去。睡觉确实舒服了,但让所有人都看她迟到的样子,温绰玉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咬唇低头地进了屋子。进门之前还看到了在庭院里绣花的两个绣娘,二人穿得比昨日厚了些,但手要捏着针,不免冻得,动作慢了许多。已经是可怜兮兮的样子,但见到温绰玉还是冷哼了一声,带着点幸灾乐祸,好像知道她要大难临头了。奇怪的是,张嬷嬷见她姗姗什么,看向她的眼神反而带着怜悯。今天一大早萧姨娘就让人过来吩咐了,要是温绰玉迟到,就要狠狠地罚她。温绰玉干活一向老实,萧姨娘昨夜定是把人折磨到了半夜,不然怎么能笃定温绰玉起不来呢。“你来了。”“是,奴婢忘了时辰,求嬷嬷恕罪。”温绰玉深吸了一口气,请罪道。她能恕了温绰玉的罪,萧姨娘可不会放过她。看吧,温绰玉却一改昨天的目中无人的样子,眼神流露出几分躲闪和怯懦,看来被萧姨娘教训得不轻,已经见人就怕了。张嬷嬷暗自叹了口气,但还是要传姨娘的吩咐:“那梅花翠鸟不用绣了,你到二楼的房间里去吧,萧姨娘命你绣百卷佛经,一刻不停地绣,谁都不准帮忙,若有人进去,都会被当作是帮你的人受罚,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这句话,果见温绰玉纤细的身子抖了一下,低头捂着自己的脸,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但这是主子的命令,谁让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对上了盛宠的姨娘还敢拿乔。温绰玉没想到萧兰烬的动作这么快,记得他的嘱咐,便装出为难害怕的神色,怕张嬷嬷瞧出端倪,索性捂住了脸:“嬷嬷,奴婢去给萧姨娘请罪,不要把奴婢关进去好不好?”声音里满是害怕,听着就让人可怜。实际上她的嘴角已经翘起来了。“此事我也爱莫能助,你自己早点上去吧,再磨蹭,就不是关在里边绣花的事了,仔细萧姨娘现在就打杀了你去。”“是……”委屈的行礼之后,温绰玉磨磨蹭蹭地上了楼,有好奇的绣娘还跟上去看。二楼堆放了些杂物,布匹,三不五时有人打扫,还算干净。还有一间小屋子,此时被清理一空,敞着门。屋里陈设十分简单,一张绣架几卷佛经,还有一张床,不小但是极为空荡。看来是萧姨娘真的要她睡在这里,没日没夜地绣佛经。后面跟着的人瞄了一眼,啧啧了几声。大冷的天睡在这光溜溜的地方,只怕没几日就要生病,再费神绣佛经,熬不了多久就没命咯。萧姨娘当真有些手段,不声不响就要把人弄死,往后谁还敢做那飞上枝头的美梦啊。温绰玉默默走了进去,将那些窥探的眼神都关在了门外。外头的绣娘们见过了热闹,纷纷下楼去了,将温绰玉要被萧姨娘拿软刀子戳死的事到处传。而二楼刚关了门的人,等人都下去了之后,迫不及待地就往那唯一能藏得住东西的床底看去。床底果然藏了许多东西!奋力把东西扯出来,里头是包好的厚被子枕头,暖手的护手、护耳、护额一应俱全,甚至连坐垫、解闷的话本子都给她贴心备好了。甚至还有绣到一半的佛经,一夜之间,萧兰烬是怎么备好这些的?温绰玉抱着话本子转了个圈,果然还是她的神仙夫君!楼下的张嬷嬷听下了之后,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这苏州来的绣娘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皇宫之中,江希晏一早就在宫门外求见,听闻今天阳陵侯凤越早他一步进了宫。阳陵侯回京多日,不知何时就有走,他得抓紧机会了。皇帝在知道阳陵侯回来后,也屁颠屁颠地打枫林行宫滚回了皇宫之中,在大周支柱阳陵侯面前,他难得收敛一些。皇帝生下来脑子就简单,一朝做了皇帝也是一塌糊涂,爱听信人,太后他信、冯岩他信、护国公也信、凤越更信。这几个人里边只有凤越在他面前,会训斥他几句,虽然近几年都不再有了。其他人只说,陛下是天子,说一不二,陛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帝还有些怀念凤越骂他的时候,他有自知之明,没那么在意皇帝的面子尊严,生性就爱耽溺美色之中,责骂他的人肯定是为他好才骂的。是以他十分信任凤越,毕竟凤越无后,谁都能篡了皇位,他不会。可阳陵侯逆耳忠言也就一听,皇帝是断断不肯下苦力治国的。他所有的治国方针就是盯着一个人赖着,赖人帮他治国,赖人帮他守边,赖到那个人不行了就换一个。换不了就随便谁来推翻了他,反正他已经享受够。进了交泰殿,就见到了凤越坐在交椅上,他似刚到,宫女刚奉上一盏茶。凤越如今不过四十出头,正当壮年,身板刚健如苍松,肤色古铜,五官轮廓更是分明而深邃,两撇胡子漆黑如墨。他年轻时就是大周朝出了名的美男子,如今因边地风沙多年锤炼,气势令人望而生畏。相较之下,江希晏的父亲江俛确实是江河日下了,是以杀了阳陵侯,对护国公府来说刻不容缓。“见过阳陵侯。”江希晏上前恭谨地执了晚辈礼。凤越点了点头:“护国公世子。”见过了礼,江希晏在下首安坐,视线不自觉投向垂着层层帐幔的殿内。皇帝大抵又是在白日宣淫,还直接将他们请到了正殿,也不知是不忍臣子在风中久候,还是他已经没了半点廉耻之心。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内殿匆匆出来又站住,似乎是看到了正殿中的两人,也不现身,干脆借了帐幔的遮挡直接往殿门外去。但在出门时免不了显出真身,那人一句话未说,留给他们一个背影后就消失了门外。显然是宫婢所出的三皇子,没想到也在交泰殿了,这对荒唐的天家父子……如今的大周皇室不单子息凋敝,生下来的皇子也没什么出息,平日里见三皇子就细柳一般的身形,大皇子早夭,二皇子是个药罐子,剩下些公主过得也并不体面,这个皇室连后代都没有半点指望了。皇帝还想过将公主下嫁给江希晏,但他娶个漕运之女都比公主来得有用,自然推辞了。接着就是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至少跟二人行过了礼后才出去的,看模样打扮不像是宫婢,大抵是冯岩送进宫的瘦马之流。最后皇帝才拍着肚腩就走了出来,面上没有半点惭色。明黄的常服衬得他脸色更加不健康,分明和凤越一样的年纪,却早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面容削瘦,双眼凹陷。“参见陛下。”江希晏起身行礼。凤越一动不动,皇帝也没有半点不快,在御座上坐下后,头一件问的是江希晏:“怎不见希晏带你的那个美貌侍妾进宫?朕有些日子没见过她了。”皇帝说的自然是萧兰烬,他览美无数,真没见过这么带劲的,美人横他那几眼,真是让他回味无穷,回去宠幸后妃都更有劲儿了。可惜没机会沾手,暗示了几次,江希晏只当不懂。江希晏皮笑肉不笑:“这等场合岂是区区一个妾室怎能登上,陛下莫要说笑。”皇帝心里确实想见那美人一面,不明白护国公世子为何觉得他在说笑。不过凤越在跟前,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过分的话来。“你们进宫寻朕,是一件事?”凤越此时才开口,只两个字:“军饷。”皇帝正就着宫女捧过的茶盏喝茶,闻言一顿。“这……”他低头玩着手指。凤越:“冬天要什么?离火军全冻死了才好。虽暗自腹诽着,江希晏面前仍说:“这……大周连年灾乱,国库实在空虚……”皇帝赞同地点点头,这倒是真的,他想修一座新的避暑山庄都没银子。“国库没银子啊……“凤越厉目看向江希晏,“世子才抄了江宁织造总管的家,又有个富甲天下的岳父,大周最有钱的去处账册都是世子在看着吧,听闻护国公的定山军,棉衣早就备好了?”这不明摆着说他贪污吞没吗,江希晏沉下脸:“孙公公的园子抄了,银子不对,你弄哪去了?”皇帝在旁边听得肩膀一怂,这对臣子,看来是有证据了,自己不占理,只能冷嘲一句:“阳陵侯远在西北,耳目倒通灵。”“我养着几万人,耳朵自然要往有钱的地方伸,结果全伸到世子那去了,倒是没听闻世子打听别人的银钱,是挣得太多了吗?”听得皇帝都想问江希晏要点银子使。江希晏不能直说自己吞没了抄家的银子,说道:“太后过寿,那银子自然要给太后做体面。”“是吗?”江家要体面,他凤越也不怕不体面,直接开口道:“陛下,太后做寿,内务府能花这么多银子?臣却没看出什么稀奇的。见凤越铁了心谁的面子也不给,江希晏干脆说道:“阳陵侯为了军饷落了太后的体面,着实不应当,为了迎阳陵侯回京,太后还打算几日后举行秋猎,届时请京中豪富到场,为离火军募一募,阳陵侯觉得如何?”凤越道:“若不足数……”“太后娘娘心忧离火军,到时也会为侯爷补上的。”只是这银子他有没有命拿还另说。“哈哈,那凤越你就去吧,你打仗伤了身子,不能行那等美事,回京了朕也不能赏你美妾娇奴,希晏这个主意正好,咱们一道去!”皇帝浑然不觉他当众揭露一个男人的隐疾是多过分的事,看起道:“陛下和世子相请,自然要去。”只是临走时,在皇帝送他出来的时候,凤越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帝吱嗷叫了一声。天色已经很晚了,一场大雨过后,到处都湿漉漉的。萧兰烬打着灯笼走在无人的游廊上,牵着温绰玉的手送她回房去。掌心温暖,望着夫君挺拔的肩膀,温绰玉那颗飘荡无依的心好似慢慢安定了下来。散落的发丝被温绰玉帮他又重新束好,一身难看出是裙子的素衣,即便是有些奇异的打扮,也被他穿得妥帖清冷。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温绰玉握紧萧兰烬的手,有些担忧:“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萧兰烬转而揽住她的肩膀:“有人来了我会先知道,你都不必怕。”灯笼在他的下颌勾勒出一线漂亮的暖光,骨相清绝。听到夫君的话,她放心地将脑袋歪在他肩膀上,两个人闲晃似的往回走。此时要是有人没睡,出来见着秉烛夜游的二人,只怕要以为是天上谪仙悄下凡间来私会。回到刚进府时住的院子,里边一片漆黑,看来大家都睡下。“那我回去了?”萧兰烬的声音在静寂的夜里,像泠泠月光遍洒在身上。“嗯……”温绰玉倚门望他,依恋默默流露。他们未成亲是时候,玩到很晚偷偷溜回家,萧兰烬将她送到房间要走时,她也如此依依不舍。萧兰烬也想到了那个时候,笑意光彩溢目,他微微探身,将脸伸过来。温绰玉凑过去在俏夫君脸上亲了一口,索性又跨过门槛扑进他的怀里。“阿烬,我终于找到你了。”她长长感叹出一声,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其他的事,日后慢慢见分晓吧。萧兰烬抱她更紧,“辛苦你了,往后不会再让你吃这些苦,受了什么委屈都要和我说,夫君替你报仇,好不好?”“好。”“明日不必早起,好好安睡。”“嗯,”温绰玉将大氅解了,踮脚系回他身上,也嘱咐他:“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他字字婉转:“谨遵阿玉吩咐。”“装相……”温绰玉嗔他一声,到底是关上了门。见不到她后,萧兰烬眼中笑意缓缓褪净。阿玉有事瞒着他。虽然两个人面上算是和好了,但他能察觉到阿玉没有彻底信任他。现下还算不得真正的和好,不过日久见人心,那点不好解释的误会,她之后自会看明白。但她先前抗拒自己亲近的动作却令萧兰烬在意。必是当时想起了什么才会推开他,萧兰烬不可能忽视,必要弄个明白。转头望着外头明净如洗的月光,还有三个时辰就天亮了。他将灯笼吹灭,离开了护国公府。大周京都没有宵禁,夜色已深,确实花街里灯火最辉煌的时候。老鸨在一手打拼起来的红楼里左右逢源,迎来送往,带着楼里的姑娘们进了一个又一个房间,几句就哄客人砸下流水般的银子。看天色差不多了,此时多半不会再有客人上门,前头来的都挑好了姑娘,各自玩乐,余下伺候酒食热水的事就不必她操心了。老鸨端坐在自己屋子里,悠悠喝着一盏碧螺春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是又忙完了一天,可是把人累坏了。但翻翻今日入账,那点疲累都烟消云散了,这皮肉生意到底是挣钱,真是熬干了身子都乐意。把银票上了锁藏好,老鸨打算沐浴过就睡下了,谁料一出来就见廊上站着一个高挑的姑娘。听到声响,姑娘回过头来,通身雪衣无暇,容色倾城无匹,眼带秋霜,真是寒月一般的人。看起来像是在等她的。老鸨上下扫了几圈,心肝登时跳个不停。这人要是入她楼里,那银子真是哗哗地来,不过看起来倒不像穷人家的女儿,莫不是哪家夫人来捉夫的?“姑娘是何人……”老鸨最后一个音还未落下,冰锐的剑锋就贴上了她的脖子,带出一道血线。她吓得一声哽在嗓子眼里,寒毛直耸,但多年跟喜怒无常的客人打交道,老鸨也算见了些世面,赶紧把尖叫声压下去了。勉强控制住战战两股,她连声道:“英雄饶命!”“我话,虽犹若林籁泉韵,但赫然是个男子的声音。老鸨瞪着眼,小心翼翼道:“姑……郎君请说。”“可还记得那个烧了你屋子,逃进护国公府的姑娘?”那个被叔父叔母卖了的姑娘,她自然记得,别人说起来都能惹她一肚子气呢。但现在性命攸关,她不敢发怒,殷勤又老实道:“记得,那是被她家人卖来的,后来她自己有本事,第二天放了一把火就跑了,出去后又得护国公府庇佑,我们是什么都没做的。”“当时守着她屋子的二人呢?”“今日也正好值夜,就在后院的柴房前守着别人呢。”冬天要到了,有穷到过不了冬的来卖了女儿,他们自然就有了活计。“好。”棉雪似的一声,剑划作满月收回。老鸨以为自己没事了,正要长舒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个微小的动作。胸口不知何时变得一片黏稠湿润,涌动的源头正是她的脖子。“嗬——”她只能发出一声气音,突出的眼珠子回头看。门窗被溅上淋漓鲜红的一道,是自己脖子里飞溅出来的血。在老鸨倒下的时候,萧兰烬已踱步到后院。柴房门口果然有两个人,正呼声震天作响,一个花眉毛,一个胡子杂乱。萧兰烬似乎只是走过,那两个还在睡梦中的人就这么无声丢了性命,脑袋从脖子上滚落下来,打了一个璇儿。北风正紧,屋里的人高床软枕美娇娘在怀,没银子过夜的王冬攥紧了衣裳,骂骂咧咧地在路上走。他丢了差事,又不想在家对着那烦人的婆娘,就问老娘要点银子出来喝花酒,偏老娘心狠,指缝都舍不得漏一点,害得同行的几个人,就他灰溜溜地回来了。“早晚!早晚我连那花魁娘子也睡给你们看。”他嘟嘟囔囔,正走过运河桥头。桥上风势更紧,吹得人捂紧了衣裳,脚步更快,回去让婆娘烧点热水好好烫烫脚才行。王冬眯着醉眼,想看一眼那人的面容,结果那人就朝自己走了过来,只见得玉色面容在眼前一晃,他胸口传来剧痛,身下一空,坠下黑不见底的湍急河水里。活着的最后一眼,是那模糊挺拔的白色身影,正慢条斯理地收了脚。运河水又急又冷,一掉里边,人就跟石头似的往下坠,再往下冲,会水也没用,僵得根伸本展不开四肢,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出现在桥头的身影似一片白羽,飘然出现,又再觅不到踪影。天光大亮,红楼里早早起身的□□打开了房门,早起摘了青菜的年轻媳妇到河边去洗菜。一个睡意昏蒙地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个低头专心洗菜,忽见一只泡得肿胀发紫的手出现在眼前。尖叫声分别在红楼跟河堤上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红楼死了老鸨和两个打手,运河里淹死了一个醉鬼,都是小事,根本传不到贵人的耳朵里去。山尽阁的绿竹在结晨露的时候,萧兰烬终于回来了。“少阁主在外头游荡了一夜?”明狐不知从哪里出现,抱臂盯着他。萧兰烬因昨夜见过了阿玉,心情尚明朗着,遇见眼线质问,也不见皱眉,反而说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1]明狐尚不知所以,就见少阁主将手中长剑掷了过来,他忙接住,有血腥味直冲鼻子。看这意思,是要他清理干净了。少阁主所谓的秉烛游就是出府杀人去了?杀的又是谁?而绣娘住的院子里,温绰玉睡了温暖安稳的一觉,被子是萧兰烬不知什么时候给她换的,低调的花色却松软细滑,比先前那床要舒服多了。枕头用的是苏缎,绣了她最喜欢的白色山茶花,里面大概也填了清旷怡人山茶花瓣。直到阳光照到了眼皮,她才悠悠睁开了眼睛。屋子里安静得很,自从莫书儿离开了,对面就没有人住过,阳光带着细小的尘埃缓缓绕着圈儿。萧兰烬让她好好睡,结果她真的睡到了现在。起身收拾干净,温绰玉脚步匆匆地往绣房走去。睡觉确实舒服了,但让所有人都看她迟到的样子,温绰玉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咬唇低头地进了屋子。进门之前还看到了在庭院里绣花的两个绣娘,二人穿得比昨日厚了些,但手要捏着针,不免冻得,动作慢了许多。已经是可怜兮兮的样子,但见到温绰玉还是冷哼了一声,带着点幸灾乐祸,好像知道她要大难临头了。奇怪的是,张嬷嬷见她姗姗什么,看向她的眼神反而带着怜悯。今天一大早萧姨娘就让人过来吩咐了,要是温绰玉迟到,就要狠狠地罚她。温绰玉干活一向老实,萧姨娘昨夜定是把人折磨到了半夜,不然怎么能笃定温绰玉起不来呢。“你来了。”“是,奴婢忘了时辰,求嬷嬷恕罪。”温绰玉深吸了一口气,请罪道。她能恕了温绰玉的罪,萧姨娘可不会放过她。看吧,温绰玉却一改昨天的目中无人的样子,眼神流露出几分躲闪和怯懦,看来被萧姨娘教训得不轻,已经见人就怕了。张嬷嬷暗自叹了口气,但还是要传姨娘的吩咐:“那梅花翠鸟不用绣了,你到二楼的房间里去吧,萧姨娘命你绣百卷佛经,一刻不停地绣,谁都不准帮忙,若有人进去,都会被当作是帮你的人受罚,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这句话,果见温绰玉纤细的身子抖了一下,低头捂着自己的脸,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但这是主子的命令,谁让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对上了盛宠的姨娘还敢拿乔。温绰玉没想到萧兰烬的动作这么快,记得他的嘱咐,便装出为难害怕的神色,怕张嬷嬷瞧出端倪,索性捂住了脸:“嬷嬷,奴婢去给萧姨娘请罪,不要把奴婢关进去好不好?”声音里满是害怕,听着就让人可怜。实际上她的嘴角已经翘起来了。“此事我也爱莫能助,你自己早点上去吧,再磨蹭,就不是关在里边绣花的事了,仔细萧姨娘现在就打杀了你去。”“是……”委屈的行礼之后,温绰玉磨磨蹭蹭地上了楼,有好奇的绣娘还跟上去看。二楼堆放了些杂物,布匹,三不五时有人打扫,还算干净。还有一间小屋子,此时被清理一空,敞着门。屋里陈设十分简单,一张绣架几卷佛经,还有一张床,不小但是极为空荡。看来是萧姨娘真的要她睡在这里,没日没夜地绣佛经。后面跟着的人瞄了一眼,啧啧了几声。大冷的天睡在这光溜溜的地方,只怕没几日就要生病,再费神绣佛经,熬不了多久就没命咯。萧姨娘当真有些手段,不声不响就要把人弄死,往后谁还敢做那飞上枝头的美梦啊。温绰玉默默走了进去,将那些窥探的眼神都关在了门外。外头的绣娘们见过了热闹,纷纷下楼去了,将温绰玉要被萧姨娘拿软刀子戳死的事到处传。而二楼刚关了门的人,等人都下去了之后,迫不及待地就往那唯一能藏得住东西的床底看去。床底果然藏了许多东西!奋力把东西扯出来,里头是包好的厚被子枕头,暖手的护手、护耳、护额一应俱全,甚至连坐垫、解闷的话本子都给她贴心备好了。甚至还有绣到一半的佛经,一夜之间,萧兰烬是怎么备好这些的?温绰玉抱着话本子转了个圈,果然还是她的神仙夫君!楼下的张嬷嬷听下了之后,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这苏州来的绣娘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皇宫之中,江希晏一早就在宫门外求见,听闻今天阳陵侯凤越早他一步进了宫。阳陵侯回京多日,不知何时就有走,他得抓紧机会了。皇帝在知道阳陵侯回来后,也屁颠屁颠地打枫林行宫滚回了皇宫之中,在大周支柱阳陵侯面前,他难得收敛一些。皇帝生下来脑子就简单,一朝做了皇帝也是一塌糊涂,爱听信人,太后他信、冯岩他信、护国公也信、凤越更信。这几个人里边只有凤越在他面前,会训斥他几句,虽然近几年都不再有了。其他人只说,陛下是天子,说一不二,陛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帝还有些怀念凤越骂他的时候,他有自知之明,没那么在意皇帝的面子尊严,生性就爱耽溺美色之中,责骂他的人肯定是为他好才骂的。是以他十分信任凤越,毕竟凤越无后,谁都能篡了皇位,他不会。可阳陵侯逆耳忠言也就一听,皇帝是断断不肯下苦力治国的。他所有的治国方针就是盯着一个人赖着,赖人帮他治国,赖人帮他守边,赖到那个人不行了就换一个。换不了就随便谁来推翻了他,反正他已经享受够。进了交泰殿,就见到了凤越坐在交椅上,他似刚到,宫女刚奉上一盏茶。凤越如今不过四十出头,正当壮年,身板刚健如苍松,肤色古铜,五官轮廓更是分明而深邃,两撇胡子漆黑如墨。他年轻时就是大周朝出了名的美男子,如今因边地风沙多年锤炼,气势令人望而生畏。相较之下,江希晏的父亲江俛确实是江河日下了,是以杀了阳陵侯,对护国公府来说刻不容缓。“见过阳陵侯。”江希晏上前恭谨地执了晚辈礼。凤越点了点头:“护国公世子。”见过了礼,江希晏在下首安坐,视线不自觉投向垂着层层帐幔的殿内。皇帝大抵又是在白日宣淫,还直接将他们请到了正殿,也不知是不忍臣子在风中久候,还是他已经没了半点廉耻之心。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内殿匆匆出来又站住,似乎是看到了正殿中的两人,也不现身,干脆借了帐幔的遮挡直接往殿门外去。但在出门时免不了显出真身,那人一句话未说,留给他们一个背影后就消失了门外。显然是宫婢所出的三皇子,没想到也在交泰殿了,这对荒唐的天家父子……如今的大周皇室不单子息凋敝,生下来的皇子也没什么出息,平日里见三皇子就细柳一般的身形,大皇子早夭,二皇子是个药罐子,剩下些公主过得也并不体面,这个皇室连后代都没有半点指望了。皇帝还想过将公主下嫁给江希晏,但他娶个漕运之女都比公主来得有用,自然推辞了。接着就是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至少跟二人行过了礼后才出去的,看模样打扮不像是宫婢,大抵是冯岩送进宫的瘦马之流。最后皇帝才拍着肚腩就走了出来,面上没有半点惭色。明黄的常服衬得他脸色更加不健康,分明和凤越一样的年纪,却早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面容削瘦,双眼凹陷。“参见陛下。”江希晏起身行礼。凤越一动不动,皇帝也没有半点不快,在御座上坐下后,头一件问的是江希晏:“怎不见希晏带你的那个美貌侍妾进宫?朕有些日子没见过她了。”皇帝说的自然是萧兰烬,他览美无数,真没见过这么带劲的,美人横他那几眼,真是让他回味无穷,回去宠幸后妃都更有劲儿了。可惜没机会沾手,暗示了几次,江希晏只当不懂。江希晏皮笑肉不笑:“这等场合岂是区区一个妾室怎能登上,陛下莫要说笑。”皇帝心里确实想见那美人一面,不明白护国公世子为何觉得他在说笑。不过凤越在跟前,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过分的话来。“你们进宫寻朕,是一件事?”凤越此时才开口,只两个字:“军饷。”皇帝正就着宫女捧过的茶盏喝茶,闻言一顿。“这……”他低头玩着手指。凤越:“冬天要什么?离火军全冻死了才好。虽暗自腹诽着,江希晏面前仍说:“这……大周连年灾乱,国库实在空虚……”皇帝赞同地点点头,这倒是真的,他想修一座新的避暑山庄都没银子。“国库没银子啊……“凤越厉目看向江希晏,“世子才抄了江宁织造总管的家,又有个富甲天下的岳父,大周最有钱的去处账册都是世子在看着吧,听闻护国公的定山军,棉衣早就备好了?”这不明摆着说他贪污吞没吗,江希晏沉下脸:“孙公公的园子抄了,银子不对,你弄哪去了?”皇帝在旁边听得肩膀一怂,这对臣子,看来是有证据了,自己不占理,只能冷嘲一句:“阳陵侯远在西北,耳目倒通灵。”“我养着几万人,耳朵自然要往有钱的地方伸,结果全伸到世子那去了,倒是没听闻世子打听别人的银钱,是挣得太多了吗?”听得皇帝都想问江希晏要点银子使。江希晏不能直说自己吞没了抄家的银子,说道:“太后过寿,那银子自然要给太后做体面。”“是吗?”江家要体面,他凤越也不怕不体面,直接开口道:“陛下,太后做寿,内务府能花这么多银子?臣却没看出什么稀奇的。见凤越铁了心谁的面子也不给,江希晏干脆说道:“阳陵侯为了军饷落了太后的体面,着实不应当,为了迎阳陵侯回京,太后还打算几日后举行秋猎,届时请京中豪富到场,为离火军募一募,阳陵侯觉得如何?”凤越道:“若不足数……”“太后娘娘心忧离火军,到时也会为侯爷补上的。”只是这银子他有没有命拿还另说。“哈哈,那凤越你就去吧,你打仗伤了身子,不能行那等美事,回京了朕也不能赏你美妾娇奴,希晏这个主意正好,咱们一道去!”皇帝浑然不觉他当众揭露一个男人的隐疾是多过分的事,看起道:“陛下和世子相请,自然要去。”只是临走时,在皇帝送他出来的时候,凤越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帝吱嗷叫了一声。不想错过《夫君另嫁》更新?安装新天禧小说网专用APP,作者更新立即推送!终生免费,永无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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