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2/2）

洛久瑶却不回答，牵着他的衣袖朝外走，边问：“你去延箐宫找过我？桃夭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才对。”</p>

“臣见过刘姑姑，刘姑姑说，殿下与七殿下去过棠西?宫了。”</p>

沈林跟着她走出去，边道，“臣又到延箐宫找殿下，见殿下不在，桃夭神色焦急，便想着大概是在容妃娘娘那里发生过什?么……”</p>

“殿下曾与臣说过，过去在棠西?宫，每逢遇到难过的事，总会到这?座小阁来坐一会儿，奉三炷香火。”</p>

洛久瑶点?一点?头：“这?里偏僻，你走了很远。”</p>

“不妨事。”</p>

沈林停下脚步，顺着衣袖将人?向回扯了扯，伸手轻触她的额头，“还在发烫，殿下应该顾惜身体，尽快回宫服药才是。”</p>

洛久瑶却攥住他的手，轻轻摇头。</p>

夜里有风，吹散层叠的云雾，也吹灭搁在院子里的宫灯，沈林拗不过她，只好?将外袍披在她身上。</p>

他想了想，又柔声同她商量：“那臣陪着殿下走一会儿，殿下再回去服药，好?不好?？”</p>

洛久瑶这?才点?头。</p>

皇城最南有一座小园。</p>

与北端每逢冬日总是热闹的寻梅园不同，小园名为执玉，已?经荒废多年?。</p>

执玉园经年?无人?，园外生了杂草，经春夜的月光照过，是一派葱郁的模样。</p>

顺着草木丛生的路走去，便能望见一棵立在园中多年?的高树。</p>

那是一棵榕树，枝叶已?枯，却遮天蔽日，枯而?不衰。</p>

“榕树本不易在燕京存活，传言说，这?棵榕树是于太祖皇帝上数三代，永安元年?，自西?南移来燕京的。”</p>

二?人?走至树下停步，沈林上前，轻触榕树的躯干，“臣曾听说，元陵姜家出过一朝皇后，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当年?在位的陛下对姜皇后十分爱重，知道妻子不愿拘于宫墙，又顾及她思?念故乡，便特地?在宫中建了一座小园，移来西?南的花木命人?精心饲养，更亲手移栽了这?棵榕树。”</p>

帝后情深的佳话流传了许多年?，直到今日，坊间的说书人?提及情爱，依旧会说起那个一世?一双人?的佳话，提及那位亲手为皇后种下榕树的帝王，提及他自登基起便昭告天下，此一生永不纳妃，只与皇后一人?相伴白首。</p>

那位皇帝退位后，榕树便迅速枯萎了下来，它不再生花叶，却枯而?不死，多年?来始终伫立在执玉园中。</p>

“传言那位陛下比起江山更爱重妻子，更甚有传他爱屋及乌，在明虽亲自掌虎符，却将足以颠覆半盏江山的精锐藏在元陵，只为保姜家百代平安。他精于治国之道，却不出五载便退了位，与姜皇后云游四方，后世?人?人?言之惋惜。”</p>

沈林转过头来，“可臣想，他大概早已?求得终其一生所求的，旁的便再没什?么重要了。”</p>

洛久瑶心下微动。</p>

她抬眼?，问：“这?些?……是夫人?同你讲的？”</p>

沈林道：“是臣的外祖母，臣在元陵的那段时日，她总喜欢同臣讲些?姜家亦或宫闱里的故事。”</p>

洛久瑶望了望遮蔽月光的树顶，又问：“沈林，你可知道关于先皇后的事？”</p>

沈林看着她：“臣听闻过些?许，听闻先皇后温柔纯善，与圣上结发夫妻，鹣鲽情深。”</p>

洛久瑶的嗓音却很轻：“是吗？”</p>

好?像传言中的先皇后始终都是这?样，温婉良善，与洛淮结发夫妻，伉俪情深。</p>

沈林犹豫着问：“殿下今日到棠西?宫与容妃娘娘言谈中，提及了先皇后？”</p>

洛久瑶点?头，侧首时正巧对上他的目光：“沈林，容妃娘娘说，我这?双眼?睛，与先皇后的有几分相像。”</p>

不止是容妃，还有洛久瑄，在祭春神后的宫宴她也曾说过，她这?双眼?睛，与许美人?的并不相像。</p>

沈林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p>

他大概已?明晰了情状，思?量一会儿，问道：“殿下对先皇后，有恨么？”</p>

洛久瑶微敛眼?睫。</p>

该说他太过敏锐吗，总是能轻易将她看穿。</p>

“从前是不恨的。”</p>

于是她坦然相告，“可现在……我不知道，沈林。”</p>

沈林伸出手，轻捧了捧她发热的脸颊：“若是不知，殿下不妨将此事抛诸在后。”</p>

颊侧微凉，洛久瑶的睫羽抖了抖。</p>

“当局者迷，如果容妃娘娘的话是真的，那么殿下与先皇后，不过都是被蒙在鼓里多年?难明真相的人?。”</p>

他抚过她的眉眼?，轻声道，“不管殿下要不要恨先皇后，殿下都没有像任何人?。”</p>

“不管是在这?世?上，还是……在人?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p>

洛久瑶抬眼?。</p>

她只是说：“好?。”</p>

月色不知什?么时候亮起来，照亮眼?前人?的眼?睛，也照亮他眼?中自己的影子。</p>

洛久瑶看着那双眼?，不知怎地?，眼?泪盈了眶。</p>

微凉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拭过颊侧，替她拭去眼?下泪水。</p>

她忽而?感到不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