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篇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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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好责怪段曼容不主动争取,段曼仪笑:“哎,这是我们段家的事,关你什么事?”
“那韩亮亮还姓韩呢。”千红牙尖嘴利,瞥见男人,虽然不知道内情,胡乱一指,“那他也不也是外人么?”
这句话正戳中男人心事,他怕自己被当外人,本就讪讪的,被她一指,脸色不太好看。段曼仪显然知道这环,转脸对段曼容:“你管好你手底下的人。”
“她不是我手底下的人。”
“就是!我是——”千红嘴一快,却接不下去,脸上绷不住,段曼仪敏锐地抓住她:“哦?你是什么?”
“我是……我是……”千红被堵得难受,可她又不能承认,结结巴巴应付不来,一急一窘,恨不能躲到段曼容身后去。可她不肯躲,一次躲起来次次都要躲了,做事光明,她违法是违法,可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不能认?
心里矛盾得难受,不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犯法呢?是道德不好,她知道的,第一次被人直白地问住了,双手冒汗。
段曼容突然牵住了她的手,拍拍她手背。
“别为难她。”段曼容轻声说,段曼仪眼神一瞥,斜着看了两眼,终究是没想到哪里去。
但段曼容这个人就擅长糟践自己名声,紧接着也吐出实情:“她是我爱人。”
段曼仪的眼瞪大,连带男人也受了惊,好像段曼容发出一道气功波,俩人被这句话震慑,往后狠狠跌了一下。
千红也受了惊,如果不是段曼容拉着她,用力一攥,她可能就要跳起来说段曼容怎么嘴松得跟棉裤腰似的呼呼给说出来了。
可下一刻她就心情悲凉地想,这回要一起蹲大狱了。
“曼仪是亮亮亲生母亲,不会亏待亮亮,咱们可以逢年过节去看他,他也可以来,都是一家人,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就是他睡着了没好好和你告别。”段曼容这次转过头宽慰她,千红嗫嚅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事实:“我做了个书包。”
“一会儿回去拿吧。”
段曼仪的震惊刻在脸上,可她终究不是千红那样直来直去的愣头青,含蓄地表达了一下:“你认真的吗?”
“去我家吧,千红有东西送亮亮。”段曼容没打算正面回答,四人上了车,段曼容和千红在后座,韩亮亮枕在段曼容腿上,曲曲折折地到棋牌室门口,千红跳下去拿了自己做的书包放在后座,心里不高兴。
“你们说送来就送来,说抱走就抱走,好像段曼容生下来就是给你擦屁股的,我们自己日子不过啦?我不干,下次你得提前打电话或者写信,我还有个准备,亲妈还有讨厌孩子的呢,我对你一点儿都不放心。”
十九岁的千红煞有介事地指责二十八岁的段曼仪,段曼仪接受不了这么小又没长小鸡鸡的横空出世的姐夫,心情复杂没有反驳,被指责过后,段曼容把韩亮亮放进她怀里,退出车子。
后视镜里站着两个女人,一个头发才到肩头,又直又飒,另一个是她近十年没见的亲生姐姐,长发微卷。她们并排站在黑夜里,那个女孩吸引她更多注意,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胸脯很高,腰板挺直很有精神,眼睛圆圆的,似乎馀怒未消还气鼓鼓地往这边瞪眼,她姐姐轻轻搭手在女孩肩头。
直目送到道路尽头。
“你说我姐是不是病了?”段曼仪想不通她姐姐怎么就突然和女人搞起来了。
“不知道……”男人也不敢附和,虽然听见段曼仪说坏话,但人家血脉相连,段曼仪就是有一股气吞山河的信心敢把小孩扔给许久没见的姐姐托付。
“你是不是病啦?”千红秋后算账,“你怎么敢直接,直接说?万一被举报了怎么办?咱们才过几天好日子呀?偷偷摸摸知法犯法一阵子不行吗?”
“我饿了。”段曼容答非所问,揭开锅,粥已经煮干了,成了一锅米饭。
“不许吃!吃什么吃!我们好好商量商量这个问题!下次呢?下次怎么办?这次是你妹妹万一没事,下次阿猫阿狗——”
“那你说你是什么?”
千红愣住了。
这个问题就像捉-奸在床,像光屁股的人满大街跑被记者追着提问。她言之凿凿地说过结婚,可没听说过两个女人结婚的,她算什么呢,没名没份地居住在一起,哦,有个词正是说她,姘头。
“你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好,可以换个词,”段曼容坐定在桌边,漫不经心地拿过千红先前看的杂志翻了几页,听见千红无声,擡头看,女孩憋得脸通红,眼泪都要掉下来,才轻声给出答案,“你回答说你是钱千红就行了,我妹妹又能说什么呢?只是我很想堵她一句,她领了个男人过来,我不说不高兴。”
也只有这个女人能把“我不高兴”说得这么婉转动听。
“我怕死了。”千红情绪低沉。
“就是有人过来要枪毙我,问我和你什么关系,我也还是一个答案。”段曼容拿着空碗递到千红手里,“我真的饿了,请你给我一点吃的。”
“你就天天吃鸭掌吧,吃鸭掌要变跛子呢。”
千红顺着段曼容给她的坡溜下去,盛粥吃饭,回味着“爱人”两个字,连鸭掌鸡爪都格外下饭。
许德升的服装厂其实离造纸厂不远,离造纸厂不远就离废品站不远。阮玉她们叽叽喳喳地从服装厂出来,像笼子里放出一群小鸟,千红还在废品站挑拣旧电器,程白草骂骂咧咧地要收她钱。
她拿走一个大熨斗,电线绕在胳膊上,提着熨斗出门好像提着一柄武器,远远看见阮玉她们,千红下意识就扭头躲起来,目送她们肩并肩远去。
“她们和服装厂签了约?”段曼容看千红熨衣服,坐在一边咬柿子。
“是啊,因为下半年都是什么校企合作,这些日子每天都有什么这个厂那个厂的来招人,说来说去还是进厂,我就没有去。”
“之后没有课了?”
“少了。唉,要是有个别的事情做就好了,这些个培训班,就知道往厂里送人,到时候就业率好看,再招人。其实我想,许德升的厂离得近我进厂也不是不行,但我之前还听他讲座呢,觉得不靠谱,他给一中做校服,校服都质量奇差,我难道要进他的厂?”
千红挂起段曼容的西装上衣,又翻腾着一堆皱巴巴的衣裳,抖开,从兜里掏东西出来,满满当当装了一个小盒子,多半是硬币,头花,在废品站时期的钳子改锥之类,叮铃桄榔,统统放在段曼容眼前。
“千红。”
“嗯?”
“你想开个裁缝店么?”
“嗯……嗯?”千红猛地擡起头,笑了一下,觉得段曼容在说笑,“我还是学徒呢,谁肯让我干活,也没有店面,还要买台缝纫机……哇全是大件……”
“一中啊。”
“啊?”
段曼容吞掉手心最后一口软糯的柿子,提起桌边毛巾擦擦手,千红也关了熨斗擦擦手,正经站在她面前。
“段曼容同志不要说笑。”
“我没说笑,你说一中校服不好,我们就去把订单抢过来,只要你能做。”
“我也不认识一中校长……”
“有认识他的人不就好了,”段曼容枕着胳膊笑,把叮铃桄榔的小盒子推来推去,从里面捡出一个折叠小剪子,放在千红面前,“你要做,我去谈。不做的话——”
她顿了顿:“我觉得你会做。”
打开那折叠的小剪子,段曼容比划了一下,千红直勾勾地盯着那把剪子看了好大一会儿:“我是学得挺好,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你能吗?”
你能吗?
千红攥着剪子叠回,咣当——扔进盒子里,注视段曼容,段曼容像在开玩笑,又不像是,眉眼带笑,枕着胳膊趴在桌上,随时都要舒展腰肢睡着。
她怎么老做些没把握的事?不会给人剪头发的时候就给人剪头发,不懂废品回收就擅自去废品站,不知道进城干什么就进城……就仗着一股艺高人胆大的劲儿。
她紧张得手脚冰凉,缝纫这件事从小做到大,这还是专门学过,怎么没了底气?
段曼容的眼神越来越像怂恿,可女人分明没有变过表情,段曼容也不再逼迫她做什么,许多事都是她自己的决定。沉默许久,沉默到两个人都失去耐心,段曼容几乎要睡着了。
能吗?她能做好吗?
她没有钱,段曼容的意思是给她出钱搞店面,材料,给她拉订单,只需要她做自己擅长的事,编织,缝纫,裁剪,设计简单的花样。
她害怕,因为她一旦不能做好,跟着打水漂的是段曼容的心血。仿佛她缝纫店的理想建立在按摩店,旅馆,美容院的废墟之上,拆毁段曼容,重建钱千红,她能不能站起来还不得而知,怎么能——
段曼容站起来了,拖着凳子往后走了几圈,千红注视她,她没有看自己,只是去倒了一杯水。
“我想喝口水。”她央求着,握紧拳头,冷汗不住地往外冒。
一杯水端过来,段曼容平静地看她,她咕噜噜喝完:“……烫。”
“再喝两口?”段曼容又倒了一杯。千红捧着发烫的玻璃杯,攥得很是用力,她盯着段曼容看了好大一会儿,擡起下巴:“我要是说我能……”
“那就说。”段曼容拿走她手里的杯子,吹吹她被烫红的手心。
“我能。”她从善如流,女人垂着眼嗯了一声,好像她这个决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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