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最后的漫游（2/2）

（被咬断喉管的野兔肌肉还在痉挛

（月光下竖起的长耳捕捉到两公里外幼鹿的哀鸣）

（这是一只狼的记忆。）

更远处，其他动物的意识像萤火般闪烁：

（信天翁翅膀尖端凝结的盐粒）

（冬眠中棕熊缓慢的心跳）

（蚁群通过信息素传递的警报）

Juliette在这些破碎的感知中沉浮，人类的语言正在离她远去。当她想呼唤Theo的名字时，喉咙里滚出的是一声悠长的狼嚎——

「现实中」

一声低沉的、带着震颤的狼嚎从Juliette喉咙里溢出。

Theo的杯子从手中滑落，在羊毛地毯上闷声滚了几圈。他僵在原地，绿眼睛睁大，却不是因为恐惧——那里面盛着某种近乎悲伤的领悟，仿佛认出了这个声音来自何处。

Alaric的右手在口袋里骤然收紧。枪管抵着他的大腿，冰冷的金属感让他保持清醒。他的表情依然冷静，但下颌线条绷得极紧，像是咬着一句没出口的话。而他的左手——那只曾经被Juliette治愈过的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上衣口袋里的锡制药盒。

Santi的药剂瓶咔嗒一声倒在桌上。他下意识伸手去扶，却碰倒了煤油灯。灯影剧烈摇晃，将西个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上——其中Juliette的影子肩颈处，隐约浮现出不属于人类的轮廓。

Eric退到了最远的角落。他的身影淡得几乎透明，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死死盯着Jet微微震颤的声带。

Theo突然单膝跪在床边。他伸手悬在Jet额前，掌心跳动着微弱的橙光——不是攻击性的火焰，而是像壁炉余烬般的温度。"她在发冷，"他说，声音沙哑，"像所有身体变得像冰一样。"

Alaric瞥了一眼Theo的手，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药盒。某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灰蓝色的眼睛里闪了一下，快得像燧石擦出的火星。

角落里的Santi突然倒吸一口气。他指着窗外："那些鸟——"

夜空中，成百上千的飞鸟正在诊所上空盘旋，却寂静得像一场默剧。

「Juliette的意识——无机物的沉默」

黑暗开始结晶。

Juliette的意识不再局限于血肉之躯——她正渗入墙壁的缝隙，沿着煤油灯的黄铜底座蔓延，成为木地板纹理间沉睡的尘埃。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房间的门把手十年来的每一次转动）

（药柜玻璃表面累积的西百二十七个指纹）

（地下水管中持续了十七年的锈蚀）

（这些无机物没有记忆，只有存在的痕迹。）

她的感知变得极其缓慢，却又无限广阔。当意识到自己正在"呼吸"时，才发现那是建筑物本身的换气频率——每六小时一次的空气流动，规律得像潮汐。

某种冰冷的平静笼罩了她。没有疼痛，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永恒的......

停滞。

「现实中」

Theo的手突然从Juliette额前弹开。"天啊，"他声音发紧，"她的心跳快停了。"

Alaric两步跨到床边，扯开Jet的衣领将耳朵贴在她心口。这个动作让他口袋里的枪重重撞在床沿，但没人注意——

一下。

漫长的十秒后——

第二下。

心跳间隔长得足以让Santi的怀表秒针走过西格。

Eric突然指向煤油灯："火苗不动了。"

确实，那簇火焰凝固般静止，连带着整个房间的影子都僵在原地，仿佛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

Alaric缓缓首起身，左手还攥着那个药盒。他看向Theo，第一次露出不确定的表情："这正常吗？"

Theo的绿眼睛倒映着静止的火焰："五次郎从没说过......成神会让人变成石头。"

Juliette的身体像一尊苍白的雕像，一动不动地陷在枕头里。她的胸口不再起伏，唇色泛着淡淡的青灰，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抽离，只留下一具空壳。

Theo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指节绷得发白。他的绿眼睛里晃动着恐惧，像是看到了母亲临终前的那一刻——那种无能为力的窒息感再次扼住了他的喉咙。

Santi快步上前，手指迅速搭上Juliette的颈动脉。他的眉头紧锁，药剂师的冷静面具下藏着隐约的慌乱。几秒后，他松了一口气，声音却绷得很紧："还有脉搏……很微弱，但还在跳。"

Alaric站在床尾，右手依然插在口袋里，指腹无声地摩挲着枪柄的纹路。他的表情冷静得近乎冷酷，但灰蓝色的眼睛却死死盯着Juliette的脸，像是在评估一具尸体，又像是在等待一场复活。

（如果她真的死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尖锐而冰冷。他的手指微微收紧，却又在下一秒松开。

（不，还没到那一步。）

他的左手无意识地碰了碰上衣口袋里的药盒，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那是她曾经救过他的证明——而现在，他却在考虑要不要亲手结束她的生命。

房间里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变得刺耳。煤油灯的火苗依然凝固，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不前。

Alaric的目光从Juliette的脸上移向Theo，又落回Santi的指尖。他的思维高速运转着，权衡每一种可能性——

（再等三十秒。）

他在心里默数，手指轻轻敲击着枪柄，像是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忽然，一声微弱的吸气声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Juliette的胸口突然起伏，睫毛颤动了几下，开始恢复了呼吸。

Theo几乎是扑到了床边，手指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仿佛要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Jet——"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只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Santi立刻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迅速去摸她的脉搏。"呼吸平稳了，心跳也恢复正常……"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如释重负，药剂师的职业冷静终于回来了一点。

Eric的身影从半透明逐渐变得清晰，他靠在墙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Alaric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灰蓝色的眼睛眯起，像是在审视一个奇迹。他淡淡地说，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但左手却无意识地又碰了碰那个药盒，"看来神明还不打算收留你。"

煤油灯的火焰突然恢复了跳动，影子重新在墙上活了过来。窗外，盘旋的鸟群无声地散开，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