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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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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大婚

丧期的婚礼,自然是越低调越好。.k·a¨n¢s·h¨u_j*u+n/.*n+e?t\

温怜换上那身血红的嫁衣,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久久不能回神。曾几何时,她也曾幻想过今日的场景,只是在那幻境中,锣鼓喧天、鼓瑟吹笙、亲朋满座。

如今,没有喧天的锣鼓声,没有送亲的笙箫,亦没有亲朋好友。

她的婚礼,甚至还没有一般人葬礼热闹,甚至连婚礼中的新郎,也不是自己一直想着的人。

“咚咚咚。”小心翼翼而犹豫的敲门声。

温怜慌乱地擦干眼泪,“进来吧。”

柳叶儿轻轻地推开小门,待温怜望过去时,她有一瞬间的呆滞。她知道温怜是世间罕见的漂亮,虽然头发未束、不施粉黛,她却依然被她这一身而惊艳。

但惊艳过后,则是铺天盖地的悲哀。

“叶子姐姐,你来送我?”温怜我撑起精神,强颜欢笑。只是她不知道,她睫毛之上还未干透的泪滴,已经出卖了她。

柳叶儿鼻头一酸,担心自己在她面前失态,偏过头不忍再看她。

温怜见状,强撑起的笑容也淡了。

“叶子姐姐这是做什么呢,”她轻轻叹了一声,“我嫁给贺玄铭,也不是一件坏事呀。”

“至少,”她顿了一顿,擡头环顾了一圈自己住了十年的芙蕖宫,喃喃低语,“至少,我能逃离这里不是?”

皇宫,无数人梦想中的圣地,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座呆了十年的牢笼。

温怜不让贺玄渊派的人为她梳妆,也不让乌嬷嬷进门,柳叶儿不语,上前拿起梳子想为她梳头,但拿起来后却手却僵在半空。

温怜望着铜镜中垂首的柳叶儿,不解道:“怎么了?”

“逃出这里又如何?”柳叶儿从鼻子发出冷哼,她捏紧了手中的梳子,眼睛直直地看着镜中的温怜,“就算逃出了这里,那贺玄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宁王府就是一个清净之地不成?”

“若是之后贺玄铭纳妾,你便免不得与那些人争风吃醋,你只知宫里有宫斗,但不知就算是宅里,也有数不尽的宅斗,你这个样子,我担心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给吃了!”

温怜养在深宫,那些公主们的闺阁教育,几乎都有专门的嬷嬷从小教导,太学院也只是教一下书本上的知识,而乌嬷嬷也不是汉人,所知不多,因此温怜这块便被落下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柳叶儿的说法,低声反驳:“可我父母就不是这样的。”

温轲的母亲是上任镇国公的妾室,上任镇国公风流成性,家里的小妾数不胜数。或许是厌恶他父亲所为,温轲自成婚后,便直言此生不会再娶再纳妾。

温怜毫无这方面的经验,自然会将见到的人与自己的父母对比。

“你以为天底下所有男人都和你父亲一样?”柳叶儿见她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一时间火上心头,忍不住声音大了些,“你父亲可是堂堂镇国公,你母亲是龟兹的公主,你怎么敢拿你父母与普通人比较?!”

温怜:“贺玄铭不会的,我了解他,他自小一个人在宫里长大,不会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小D.说=,宅?? |=无+′°错_内2_容?”

柳叶儿看温怜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温怜接触的人太少了,心思过于单纯,后宅之中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你了解他?”柳叶儿冷哼,“你若了解他,你会被他骗了五年?他若真是好人,又怎么把你骗的团团转?”

“再说了,这五年他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如今一朝没了压制,指不定在外面多混呢,这样的人更是可怕!”

温怜:“……”

她又何尝不知嫁给贺玄铭是一步险招?可若是不嫁给贺玄铭,贺玄渊定不会让她出宫!

嫁给贺玄铭,是她逃离贺玄渊唯一的机会。

柳叶儿说的这些,她并不十分担心。她既无心与贺玄铭,他若是喜欢上了别的姑娘,她定不会阻拦。

真正让她担心的,依旧还是当年的事情,当年温心绵利用她谋害瑶妃,贺玄铭还责怪她吗?

或许,嫁给贺玄铭,也是还债吧。

看着温怜低眸不语,柳叶儿这才意识到话说重了,她只是一时心急,完全没考虑温怜的心情。她顿了一顿,有些生硬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你若是去了宁王府,我们见面就更方便了。若是日后贺玄铭敢对你不好,我就让他不能人道!”

温怜轻声一笑,“没有这么严重。”

她向窗外望了望,虽然现在没有下雨,但浓稠的云雾再次聚合在上空了,她将首饰都取出,轻声道:“叶子姐姐,别担心了,趁现在天色尚好,咱们赶紧梳妆好动身吧。”

柳叶儿心里暗叹一声,“好。”

没有送亲的队伍,一切都是按照温怜的想法,她坐着一只小轿子从一个小宫门出去,然后也会从宁王府的偏门进去。

毕竟她以后是要和贺玄铭离开的,这个时候越不引人注意越好。

然而,当轿子按照既定路线到了宁王府时,却发现宁王府大门中开,沅芷一路上都红着眼睛,默默抹着眼泪。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们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小姐,居然会嫁的这么狼狈。

直到见到阶前那个身着新郎服之人的面容时,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察觉自己的失态之后,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温怜听到了。

可坐在轿子里的温怜依旧是听到了,轿子落地,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看着向她们走来的人,沅芷尽全力压着浑身的颤抖,低声道:“没什么,宁王殿下来接小姐了。”

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伴随着滴滴答答的雨滴声,温怜只感觉眼前一亮——有人把花轿的帘子掀开了,而后,一双指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的身前。?2/咸¥`×鱼/|看`书£网??? |首,发$

不知为何,看到那只手的瞬间,温怜恍惚了一下,这双手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合时宜的念想从脑子里冒了出来,温怜摇摇头,想将这些从脑子里清除。

迟疑一阵,来人也并不着急,静静地等着她。温怜抿抿唇,将手放到了他的手心,指尖接触的瞬间,温怜无声地睁大了双眼。

手心里竟然有茧。

来人没给她太多时间思考,轻轻将她拉了出来。即使盖着盖头,她依然能感觉到雨滴落到身上的冰冷,有人来为他们撑伞,却被新郎示意不用。

从皇宫到宁王府的距离不近,温怜浑身有些乏力,只盼着贺玄铭赶紧带她进去,她心里一急,便不由自主地蜷缩手指,在别人眼里,这便是她主动回握住他的手。

一瞬间,牵着她手的人僵住了。

猝不及防,温怜一阵头晕目眩,待她回神,她发现自己竟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她的脸紧紧地贴到他的胸口,听到了对方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即使抱着温怜,他却依旧脚步稳健,如履平地,丝毫没有费力的模样,甚至连呼吸都丝毫未乱。

温怜心里咯噔一响,贺玄铭什么时候身体这样好了?虽然在宫里那五年他骗了她,但身体状况却骗不了人,那副瘦的皮包骨头的模样,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蒙骗她。

还未深想,对方就抱着她跨进了大门。

忽然,随着大门怦然一关,宁王府内立刻笙箫四起,锣鼓喧天。

府外,风平浪静;府内,热闹非凡。

温怜愣住了,她还一直担心贺玄铭不愿意娶她。可现在,她忽地鼻头一酸,心里埋葬了许久的委屈和心酸,这个时候一股脑地全冒了出来。

贺玄铭为她准备了只属于她的快乐。

他明白她的无奈,理解她的心酸,体谅她的痛苦,所以他表面上全都依着她的计划,可他依旧心疼她,不愿她和他的婚礼如此寒酸。

贺玄铭这是在安慰她。

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一滴一滴打湿他胸前的衣襟。温怜感到身下的人似乎是颤了一下,随即哭得越发不能自己,委屈地抱着他的脖子。

身下的人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温怜却浑然未觉,“谢谢你。”温怜埋在他的脖颈,哽咽着说。

自从那次之后,她已经很少哭了,甚至为了不被贺玄渊看轻,很多时候温怜都强忍着泪水,每次和他吵完之后,她才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以前乌嬷嬷对她说过,不要在男人面前哭,但是如果成婚了,就可以尽情地在自己夫君面前显示脆弱的一面,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如今,贺玄铭是他的丈夫了,她就可以尽情地在他怀里宣泄自己的悲伤。或许是压抑的太久了,温怜一时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哭累了的温怜后知后觉感到一阵羞赧。她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就着眼前的盖头擦干眼泪,瓮声瓮气道:“我不哭了。”

话音刚落,她就感到腰间的手倏地收紧了。

他抱着她踏过红绸,踩过铜币,听着热闹的鼓瑟吹笙,伴随着满天的五色花瓣,接受着一声又一声的恭喜,温怜的心忽然就轻了。

这是婚礼,是属于她的婚礼。

从此之后,她就自由了,她的心也自由了。

她要将心中对贺玄渊的所有念想一一清空,然后装上另一个人;她要将贺玄渊存在的印记一一擦去,以一颗焕然一新的心,去爱另一个人。

自此之后,贺玄渊便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

不知何时泪流满面了,温怜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僵硬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只能机械地一遍遍擦干泪水,让贺玄渊的影子越来越浅。

婚礼,即是在黄昏时刻。

可连日的阴雨连绵,黄昏时刻到来时,天空已布满阴云,大雨将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瓢泼大雨铺天盖地地倾倒在房檐上、青石板上,电闪雷鸣之间,他们拜天、拜地,在温怜看不到的地方,对着上方温轲和婀吉丽娜的灵位拜父母。

“夫妻对拜。”

第三拜,温怜捏紧了手上的红绸,心里一颤。

似乎是感受到了温怜的恐慌和紧张,对方十分贴心地握住她的手,温暖而干燥的手掌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安抚,温怜只觉怦怦乱跳的心忽地就安静了,那些皱巴巴的情绪也被他抚平。

他微微用力捏了她一下,似是在催促,温怜懵懵懂懂地点头与他对拜。

“礼成——”

伴随着一声锣声,他松开了温怜的手,脚步渐渐离开了她的视线,温怜忽地被他放开,一时间有些懵懂,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沅芷点头回应着贺玄渊的眼神,上前贴心地扶着温怜。

看着温怜离去的背影,贺玄渊脸色蓦地沉了下来,他微微擡手,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了动作。

“之前给你们交代的,都清楚了?”他眼神冷冷地扫过在场的人,语气冰冷。

众人噤声,莫不敢言。

贺玄渊:“杜衡!”

杜衡:“臣在!”

贺玄渊:“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格杀勿论!”

看着贺玄渊的阴沉的仿佛要滴水的脸色,杜衡知道贺玄渊对此有多在乎,他沉声道:“是!”

说完,贺玄渊转身朝后走去。没有宾客,他自然不用敬酒,杜衡一直静静跟着他,一想到他要去哪里,往日的活泼潇洒也消失不见了。

“你在这里等着吧。”贺玄渊轻声对杜衡吩咐,“别让人进来。”

说完,他便径直推开了门。

这是宁王府里一个十分不起眼的房间,就算是贺玄铭入住了之后,似乎也遗忘了这里。贺玄渊不理会到处的灰尘和丝网,直接走到书架旁边,挪开了最上层的那册竹简。

倏地,书架旁的那扇墙向内翻转,露出了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贺玄渊面不改色地点燃灯盏,秉烛进入暗室。

宁王府靠近山脚,底下实则是一个巨大的洞xue。谁也不知,这里其实和皇宫的冰窖相通,也与贺玄渊东宫里的冷泉相通。

温心绵将贺玄铭安排在这里,是贺玄渊并未想到的。他曾以为这条通道永远也不会起作用,但如今看来,他或许会是这条道唯一的常客。

越往里,寒气越甚,寒气腐蚀着烛火,光线越发昏暗。渐渐的,远方传来流水的声音,贺玄渊忽地脚步放慢、放轻,似乎怕惊扰了谁。

大约百步左右,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只冰棺,漂浮在冰冷的水面之上,其上寒气笼罩。

贺玄渊停下了脚步,紧紧地凝视着水中的冰棺,而后跪在地上,朝着冰棺下拜。

“舅母,渊儿又来看你了,上次说要把怜儿一起带来,但现在她不信我,我只能下次再带她来看你了。”

“当年害了你的人,我现在终于为你报了仇,那个疯子只能一辈子待在皇陵里陪着那个畜生了。”

“舅舅的遗体我还在找,前段时间赫连珏给我说他找到了线索,等舅舅的遗骸回来了,我就安排你们一起合葬。”

回应他的,唯有流水潺潺。

贺玄渊跪了半晌,正打算起身,看着漂动的冰棺,忽地又端跪好,欲言又止。

“舅母,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情,怜儿她……她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她想要嫁给贺玄铭,贺玄铭你也见过的,就是当年中秋夜宴跑到你们的桌前,觉得你的眼睛漂亮,非要让你抱的那个孩子,他现在也已经长大了。”

“他居心叵测骗了怜儿五年,我不可能让怜儿嫁给他,所以我……”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纵使婀吉丽娜已经长辞于世多年,可或许是因为他能看到她的面容,因此贺玄渊总觉得她还活着。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十分卑鄙,可他也控制不了自己。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温怜下嫁他人!

“所以我将贺玄铭支开了,让温怜和我拜堂成亲,现在温怜还以为和她成亲的是贺玄铭。”

“舅母,我到底该怎么办呢?”贺玄渊眼神浮上一层迷茫而痛苦,“舅母,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向左,是回宫;向右,是回温怜的身边。

他到底该不该走出那一步呢?

除了流水声,他等不到别的回答。这里寒气渗人,只不过待了短短一阵,贺玄渊的眉头、发间便已有了些许白霜。

他静静地跪了半晌,拿起地上的灯盏起身欲走。凝视着右侧的黑暗,他转身朝左走去。

忽地,一阵寒风吹过。

灯,灭了。

越写,越觉得男女主都很可怜……或者说每一个人都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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