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玩偶（1/2）

ZC市的夜，像一块浸透了工业废水的旧海绵，挤压出的每一滴都是冰冷与污浊。′我~地,书\城* /追?醉^歆,漳+結¨

萧然在街角那家龙蛇混杂的小旅馆里，睁着眼，首到窗外泛起第一抹病态的鱼肚白。

炭火的余烬在他脑中反复燃烧，熄灭，又复燃。

萧然听了一夜雨打窗棂的单调鼓点。

他没有开灯，黑暗像一件熨帖的旧衣，包裹着他，也隔绝着他。

钱淑颜活着。琪琪回来了。

这两个事实，像两枚未经校准的砝码，重重砸在他那架精密的“天平”上，让指针剧烈摇晃，偏离了预设的刻度。

清晨的冷风裹挟着早点摊油腻的香气和下水道隐约的腥臭，灌进萧然那件深色夹克的领口。

他一夜未眠，右腿的钝痛如同忠实的伴侣，提醒着他肉体的存在与计划的偏离。

他没有立刻返回北帝观，也没有再次潜入那栋筒子楼。

他的“作品”出现了瑕疵，而一个严谨的化学家，在实验失败后，首先要做的，是复盘，是寻找那个被忽略的变量。

旅馆老板打着哈欠，用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

萧然面无表情，将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拍在柜台上。

他不需要老板的八卦来填补信息。

他自己的眼睛，就是最高效的情报收集器。

他记得老板昨日提及，钱淑颜的亲戚在她出事后，便将琪琪送了回来。

一个孩子，一个轮椅上的孩子。

上午九点，萧然出现在ZC市最大的百货商场。

这里与他平日出没的城中村、老旧法院，像是两个割裂的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香水与皮革的混合气息，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与他那件沾染了ZC市尘埃的夹克格格不入。

他那件起球的旧西装袖口，此刻被夹克袖子遮掩，但那份属于“萧律师”的落魄与疏离感，依旧如影随形。

他在玩具区驻足。货架上琳琅满目，那些色彩鲜艳、笑容可掬的玩偶，与他脑中那些冰冷的东西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他伸出手，指尖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一双肉色的硅胶手套，触碰着一只粉色兔子毛绒玩具柔软的耳朵。+小,税^宅_ /蕞!薪+彰/节!耕*薪′哙·

那触感，与他习惯的金属器械、玻璃试管截然不同。

他想起那双在轮椅上无力垂落的小腿，想起那怯生生的眼神。

他买了一个最大的、笑容最灿烂的泰迪熊，又挑了一盒进口巧克力和一袋包装精美的水果硬糖。

售货员用职业化的热情将商品打包，递给他时，目光在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从这古怪的组合中解读出什么。

萧然接过，塑料袋的提手勒进掌心，一种陌生的重量。

他没有立刻去筒子楼。他先去了一家水果店，精心挑选了最新鲜的草莓和车厘子，红得发紫，像凝固的血滴，却又透着甜腻的诱惑。

然后，他提着这些与他格格不入的“道具”，再次走向那片被阳光遗忘的角落。

筒子楼依旧是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楼道里那股混合着霉味、消毒水和生活垃圾的气息，似乎比前几日更加浓郁。

他走到钱淑颜家门口，那扇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

里面没有声音。

萧然抬手，叩响了门板。

他的动作很轻，与他平日里推开法庭沉重大门的力度截然不同。

几秒钟后，门内传来一阵细微的、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

然后，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更大的缝。

一张苍白的小脸露了出来，正是琪琪。

她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棉衣，头发有些凌乱，一双大眼睛警惕地望着门外的陌生人。

“小朋友，你好。”萧然的声音尽量放得柔和，这对他而言，比精确配比化学试剂还要困难。

他那张习惯了法庭上唇枪舌舌、习惯了暗夜里冷酷盘算的脸，此刻努力挤出一个他自认为和善的表情，却可能比不笑时更加僵硬。

“你是谁？”琪琪的声音细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姓萧。￠d￠a¨w~e-n¨x+u′e′x*s¨w!.~c/o?m,”萧然侧了侧身，露出身后那些花花绿绿的袋子。

“你妈妈前几天身体不舒服，我来看看她，也来看看你。”

他将那个巨大的泰迪熊往前递了递，“这个，送给你。”

琪琪的目光落在泰迪熊那双圆溜溜的玻璃眼睛上，警惕的神色稍稍松动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开门让他进来的意思。

“妈妈……妈妈不在。”

“我知道，她在医院，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萧然说，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我可以进来坐坐吗？外面有点冷。”

琪琪犹豫了一下，小手依旧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她看了看萧然手中的玩具和水果，又抬头看了看萧然的脸。

这个叔叔看起来不像坏人，只是……有点奇怪。

她慢慢地将门拉开了一些。

萧然侧身挤了进去。房间里的气味比楼道里更加复杂，除了原有的霉味和药味，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炭火熄灭后残留的焦糊气。

光线昏暗，窗户依旧蒙着厚厚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