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铜镜（1/1）

青铜镜里的幻象随着药香消散，解雨臣醒来时正躺在西厢房的暖阁里。~d.u_o′x^i~a?o?s+h_u`o·.′c^o~m¨晨光透过霞影纱照在博古架上，那些狰狞的青铜器都套着绣祥云的棉罩子，倒像是胖婶蒸包子用的笼屉。

"可算醒了。"

张千澜捧着缠丝玛瑙碗进来，鬓角还沾着灶灰，"尝尝新熬的七宝粥，拿你昨儿剥的莲子煨的。"她腕上缠着新鲜绷带，却故意把青玉镯子往下拽了拽。

解雨臣盯着碗里浮动的桂花，突然伸手戳她眼下淡青："阿姐又熬夜修那个破鼎？"

"哪能啊。"张千澜舀了勺粥吹凉，"昨晚给某人缝裘裤，倒扎了七八针。"说着亮出指尖的顶针，上头歪歪扭扭刻着小麒麟。

腊月里的琉璃厂最是热闹。??=6:,1/?o看?!书-\|网±|? ￥更??新/[最±\全?e?解雨臣裹着狐裘跟张千澜学拓年画，朱砂掺了金粉拓在洒金宣上，惹得路过的小丫头们扒着门框偷看。有大胆的扔进来绢花荷包，都被张千澜笑着搁进竹篮："留着给咱们小九爷攒聘礼。"

除夕夜，解雨臣踩着梯子往门楣上贴桃符。张千澜在底下扶着，忽听"刺啦"一声——

"阿姐快看！"孩童举着半幅撕破的钟馗像，"夹层里有幅簪花仕女图！"

张千澜的笑意凝在嘴角。那画中女子执的团扇上，分明绘着双鱼绕棺的纹样。

正月十五闹花灯，解雨臣非要扎盏麒麟灯。竹篾划破指尖也不肯撒手，血珠渗进宣纸灯罩，映得里头的蜡烛都泛着金红。*l¨u,o,l-a￠x￠s-w,.?c*o?m*

"胡闹。"张千澜抓过他的手涂药，却由着他把灯挂在卧房梁上，"仔细走了水，我可不去火场捞你。"

灯影摇晃的夜里，解雨臣伏在案头抄《金石录》。张千澜握着他的手教他摹拓片，松烟墨混着她袖间沉水香，渐渐把孩童哄睡在字帖堆里。烛芯"啪"地爆开灯花时，她轻轻摘下他发间沾的宣纸屑，却见那盏麒麟灯在帐幔上投出契约符的影子。

惊蛰那日下起太阳雨。解雨臣蹲在廊下捡被雷震落的瓦当，忽然瞧见张千澜站在石榴树下发呆。雨丝沾湿她杏子红的春衫，露出后背狰狞的旧伤——那疤痕蜿蜒如蛇，正与父亲密室那卷《镇邪图录》里的锁龙纹一模一样。

"阿姐！"他举着荷叶冲进雨幕，"给你遮..."

话没说完就被揽进温暖怀抱。张千澜用帕子擦他额角雨珠："走，给你看件新鲜玩意儿。"

密室暗格里躺着架黄花梨拔步床，床柱上雕着百子嬉春图。解雨臣按她指点的机关一拧，雕花板"咔嗒"翻转，露出满墙的彩绘——

"这是唐明皇的梨园？"他踮脚摸壁画上的琵琶女。

"是你曾祖父搭的戏台。"张千澜转动床栏铜镜，密室忽然响起清越的编钟声，"当年梅兰芳先生在此唱过《贵妃醉酒》。"

那夜解雨臣抱着枕头赖在密室。张千澜给他讲梨园旧事，哼着《游园惊梦》哄他入睡。半梦半醒间，孩童攥住她一缕头发："阿姐唱戏定比画上的人好看..."

檐角铁马叮咚，盖住了那声叹息。

谷雨前后，张千澜开始教他沏功夫茶。解雨臣总把凤凰单枞泡得浓苦，她却面不改色地饮尽："好茶。"转头悄悄往嘴里塞蜜饯。

端阳节那日，解雨臣跟着胖婶学包粽子。糯米漏了满桌，倒是用五彩丝线编的蝎子蜈蚣活灵活现。他偷偷把雄黄酒换成糖水，却被张千澜当场逮住："小滑头，这伎俩我八百年前就见过了。"

蝉鸣渐起的午后，解雨臣伏在竹席上打盹。张千澜执湘妃竹扇给他赶蚊子，扇面上她亲笔画的墨兰被口水洇湿半幅。廊下风铃轻响，她望着孩童腕间时隐时现的金色契约符，轻轻将冰镇西瓜搁在他枕边。

首到立秋那日，镖局送来个樟木箱子。解雨臣开箱时被扬尘呛得咳嗽，却在看清箱中物时僵在原地——

那是尊等身高的青铜人俑，面容与他分毫不差，胸口刻着血红的"万历西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