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瓷枕上流年慢（1/1）

青铜伞盖的契丹文渗出血珠时，解雨臣的指尖正捏着张千澜未写完的泥金笺。¨b/x/k\a~n.s`h*u_.¨c.o\m.窗外骤雨敲打芭蕉，他忽然听见后院传来清越的瓷片碰撞声——像是谁在雨里弹奏编钟。

拎着玻璃风灯冲进雨幕，却见张千澜赤脚站在青石板上。月白寝衣被雨浸透，她正将碎瓷片往陶缸里掷，每一片都激起不同的音阶。

"宫、商、角、徵、羽..."解雨臣数着音调蹲到缸边，"阿姐在修钧瓷？"

"在修你打碎的那个缠枝莲胆瓶。"张千澜甩了甩湿发，将瓷片拼成朵半开的芍药，"过来，教你认窑变釉。"

雨珠顺着屋檐连成银线。解雨臣裹着绒毯坐在廊下，看张千澜执窑钳翻动瓷片。|:$天￡禧tt小{说ˉ&#网~ ￡;更D新-?￥最2~快2+火焰映红她侧脸时，孩童忽然开口："阿姐像火里的凤凰。"

"那你是涅槃的灰。"她笑着把烤热的栗子塞进他手心，"小心烫。"

清明时节，张千澜带他放自己糊的沙燕风筝。解雨臣非要往骨架上缠金箔，结果风筝栽进琉璃厂的染缸，把靛青布料染成泼墨山水。

"倒是比原先雅致。"张千澜提着湿漉漉的风筝端详，"题个什么诗好？"

孩童蘸着朱砂画了只歪歪扭扭的麒麟："此处有阿姐，何必羡蓬莱。"

立夏那日，胖婶蒸了槐花糕。解雨臣偷了块刚出锅的，烫得在院里首跳脚。^x-x.k`s^g?.+c¨o￠m/张千澜拿井水湃过的帕子给他敷手，腕间白玉镯磕在石桌上，裂了道细纹。

"正好改对耳珰。"她浑不在意地摘了镯子，"给你嵌在竹骨扇上？"

解雨臣却把碎玉收进螺钿盒："等我寻块更好的籽料。"

蝉鸣最盛的午后，张千澜在密室教他拓汉砖。解雨臣的鬃刷总带起太多朱砂，把"长乐未央"拓成"长乐未殃"。她也不恼，捏着孩童的手腕在砖上写："殃者，吉之始也。"

汗珠顺着鼻尖滑落，在砖面洇出小小的圆。解雨臣忽然仰头："阿姐教我刻章吧，刻'长相守'。"

七夕夜，解雨臣躲在葡萄架下听蝉。张千澜拎着鎏金香球来找人，却见石桌上摆着对青玉鸳鸯——雕工稚拙得像是雏鸭戏水。

"聘礼。"孩童从藤蔓后探出头，耳尖红得滴血，"先...先存阿姐这..."

她郑重其事地将玉雕锁进妆奁，转头往他怀里塞了包松子糖："利息。"

中秋月圆时，解雨臣非要在院中起茶灶。张千澜由着他把龙井煮成糊羹，就着桂花蜜咽下三盏。瓷碗底映出圆月，她忽然轻声哼起《水调歌头》，腕间新换的珊瑚串在月色中流转如血。

寒露染黄银杏时，解雨臣在密室发现个螺钿漆盒。盒中收着他这些年练字的废纸：描坏的钟馗像、抄错的《金石录》、画歪的沙燕风筝...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戏票，背面添了行簪花小楷：

**"癸丑年秋，与解家小九共赏《游园惊梦》。"**

大雪封门那日，解雨臣裹着狐裘在暖阁打棋谱。张千澜突然推门进来，发间沾着未化的雪粒："走，带你看个好东西。"

后院青松下埋着个陶瓮，启封时酒香惊飞了觅食的麻雀。解雨臣就着她的手尝了口，被辣得首吐舌头："比胖婶腌的酸笋还冲！"

"这是你周岁时埋的状元红。"张千澜笑着往他嘴里塞蜜枣，"等金榜题名..."

话音被炮竹声淹没。解雨臣望着满院红屑，忽然将酒坛抱进怀里："等阿姐生辰，我拿它煮长寿面。"

檐角的冰棱滴下水珠，正落在张千澜新裁的春衫上。她望着孩童奔向厨房的背影，指尖拂过妆奁里那对歪扭的玉鸳鸯。青铜人俑伞盖的血色契丹文，在雪光中悄然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