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水下的谢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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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念!”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死寂的河面上显得异常突兀。
孩子浑身剧震,带着浓重哭腔的、断断续续的声音猛地响起,尖锐地撕裂了夜的死寂:“拿……拿了船……收了礼……莫再缠……早……早归去……拿了船……收了礼……莫再缠……早归去……”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尖利得刺耳,在空旷的河面上回荡,又被浓重的黑暗和沉滞的水声吞没。
火,越烧越旺。小小的纸船在橘红色的火焰中剧烈地扭动、变形。黄裱纸被烧穿,露出里面燃烧的竹篾骨架,发出噼啪的爆响。那件小褂、头发、米粒、盐、茶叶……所有的一切都在火焰中迅速化为灰烬。浓黑的烟柱笔直地升腾而起,带着一股刺鼻的、混合着焦糊和奇异腥气的味道。
纸船燃烧着,在几乎停滞的水面上缓缓地、异常平稳地向河心漂去。它像一个移动的小小祭坛,燃烧的火光在绝对黑暗中开辟出一小片诡异的、跳动的光明领域。我和孩子死死盯着它,眼睛被火光刺得生疼也不敢眨一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
莫再缠……早归去……”孩子的声音已经嘶哑,带着一种绝望的执着,依旧不停地念着。
火势开始减弱。纸船的主体已经烧塌,只剩下一些焦黑的骨架和残存的火焰还在顽强地舔舐着。它漂到了河心最深、最黑的水域上方。那一片水域,即使在火光映照下,也显得格外幽深,仿佛连光都能吸进去。
最后一点火焰挣扎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最后一点火星在焦黑的残骸上闪烁了一下,也归于寂灭。浓烟迅速被黑暗吞噬。整个世界瞬间重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只有那一点微弱的檀香红光,还在我们脚边的淤泥里顽强地亮着。
纸船……烧尽了。
它最后的焦黑残骸,失去了浮力,悄无声息地沉入墨汁般的河水中,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就像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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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重新合拢,沉重得令人窒息。只有河水缓慢流淌的声音,单调得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我和孩子僵立在原地,如同两尊冰冷的石像,所有的感官都死死聚焦在孩子那只印着乌青指痕的脚踝上。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那东西……它收了吗?它走了吗?
“呜……”孩子压抑的呜咽声打破了死寂,他绝望地低下头,伸手想去摸自己的脚踝。
就在这时!
“啊!”孩子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猛地缩回了手。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踝,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突如其来的巨大情绪冲击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消……消了!”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却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死里逃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光芒,“哥!哥!你看!印子!那个鬼印子!它……它没了!没了!”他语无伦次地叫着,激动地伸出那只脚,在黑暗中拼命地蹬着,似乎想让我看得更清楚。
我心头猛地一震,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借着脚边那三炷香极其微弱的一点红光,我死死地看向他的脚踝——
惨白的皮肤上,干干净净!那五个狰狞的、如同附骨之疽的乌青指痕,连同那个残缺的小指印记,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逼真到极致的噩梦!
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和疲惫。我一把将孩子冰凉的小身体紧紧抱进怀里,力气大得几乎要把他揉碎。他也在放声大哭,那是压抑了太久后宣泄的哭声,充满了重获新生的喜悦。冰冷的河水、粘稠的黑暗、浓重的水腥气……这一刻都仿佛不再那么可怕。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我拍着他的背,声音哽咽,重复着,像是在安慰他,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孩子哭得喘不上气,在我怀里剧烈地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哥……刚才……刚才船沉下去的时候……我……我好像听见……听见水里……有人说话……”
我拍着他后背的手猛地一僵,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刚刚松懈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到极致!
“说……说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孩子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眼神还有些恍惚,带着一种奇异的困惑,小声地说:“听……听不太清……好像……好像是……‘谢……谢……’?”
“谢谢?”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比这河水、比这黑夜更深的寒意,倏地从脚底板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一个模糊的、被尘封在记忆角落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极其蛮横地撕裂了眼前的黑暗,猛地撞进我的脑海!
三年前!也是夏天,一场几十年不遇的暴雨!
瓢泼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山洪像发怒的巨龙咆哮而下。村后那片乱葬岗——那埋葬着无数无名枯骨、连村里最胆大的汉子都绕着走的荒地——被狂暴的山洪冲垮了一大片!浑浊的泥浆裹挟着断裂的朽木、破碎的陶片,还有……还有不知从哪座坟里冲出来的森森白骨,顺着暴涨的河道,翻滚着冲进了青螺河!
那天雨势稍歇,我路过河边。浑浊湍急的洪水里,赫然卡着一具被冲刷得几乎散架的人体骸骨!它被河湾处几根粗壮的断树枝拦住,在翻滚的浊浪中沉沉浮浮,惨白的骨头时隐时现,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望着灰暗的天空。
当时……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出于一丝对死者的怜悯,或许只是觉得让白骨这样曝露在野水里实在不妥。我找了根长竹竿,费了好大的劲儿,冒着再次涨水的危险,才把那具几乎散开的骸骨从树枝间一点点扒拉出来,拖上了岸。
那骨头泡得发白,轻飘飘的,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腐烂的气味。我甚至不敢细看那些空洞的眼窝和咧开的牙床。就在河边,找了棵老槐树,用脚在树下湿软的泥地里草草蹬了个浅坑,把那堆散乱的白骨胡乱推了进去,匆匆掩上些湿泥和腐叶,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当时……当时我好像……好像瞥了一眼那只被我推进泥坑里的、惨白的手骨……
那只手骨……
残缺!
它右手的末端,本该是小指骨的地方,是空的!只有四根指骨,孤零零地伸向虚空!那缺失的一截,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硬生生砸断或磨掉的!
一股电流般的麻意瞬间贯穿全身!我猛地低头,再次看向孩子那只光洁的脚踝——那里曾经印着五个乌青的指痕,其中一个……是残缺的!
冰冷的河水似乎在这一刻彻底浸透了我的骨髓。老槐树下那个草草掩埋的浅坑……那具无名无姓、右手缺了一根小指的骸骨……顺着洪水漂进青螺河……被我捞起……草草埋在槐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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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刚才那句带着困惑的“谢谢”,像冰冷的针,扎进我混乱的脑海。
那艘在河心燃尽沉没的纸船……那消失的乌青指印……
“哗啦……”死寂的河面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轻微的水响,像是什么东西沉入了水底最深处,又像是一声遥远而满足的叹息。
## 槐树下的谢礼(下)
河心那声若有似无的“哗啦”轻响,像一滴冰水落进滚油,瞬间在我心头炸开一片惊悸的涟漪。我猛地攥紧孩子冰凉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吃痛地“嘶”了一声。
“走!”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嘶哑变形,带着不容置疑的惊惶。我几乎是拖着他,踉踉跄跄地逃离了那片死寂的、散发着浓重水腥味的河滩。身后,青螺河在无边的黑暗里沉默地流淌,像一张无声咧开的巨口。那三炷插在淤泥里的残香,最后一点微弱红光,迅速被浓墨般的夜色吞噬,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口气跑回村里,直到撞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反手死死插上门栓,后背抵住冰凉的门板,我才像被抽掉了骨头,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孩子瘫软在我旁边,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眼神空洞,显然还没从极度的惊吓和巨大的情绪起伏中完全回神。
“没……没了……”他喃喃着,下意识地又去摸自己光洁的脚踝,仿佛要再次确认那个可怕的印记真的消失了,“真的没了……”
恐惧像退潮后的淤泥,暂时沉淀下去,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难以言喻的宽慰慢慢浮了上来。我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湿漉漉、冰凉的小脑袋,声音沙哑却异常温和:“嗯,没了。它……它走了。拿了船,走了。”我说着,自己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孩子脚踝上消失的指痕是铁证,河心那声轻响和那句模糊的“谢谢”,似乎都指向一个不可思议却又令人心头发毛的答案——那具被我草草掩埋的白骨,它……领情了?
“它……它说‘谢谢’……”孩子抬起头,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悸,却又透出一种奇异的困惑,“哥,水鬼……也会说谢谢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得我微微一颤。是啊,凶戾索命的水鬼,也会道谢吗?这念头本身,就带着一种悖逆常理的诡异。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谁知道呢……兴许……兴许它也不是那么坏?毕竟……我们给它送了船,让它有路走了?” 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那一夜,我们谁都没敢脱衣服。孩子紧紧挨着我睡在里侧,小小的身体蜷缩着,时不时在睡梦中惊悸地抽搐一下。我睁着眼睛,望着被窗外微弱天光勾勒出轮廓的房梁,耳边似乎总萦绕着河水流淌的哗啦声,还有那声沉入水底的轻响。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紧绷的神经,但意识却异常清醒。那具缺了根小指的白骨,在记忆里越来越清晰,惨白的指骨,空洞的眼窝,还有树下那个潦草的土坑……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安,像墨汁滴入清水,在心底悄然晕开,越来越浓。
第二天,天色是阴沉的灰白,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空气依旧闷热粘稠,却没了昨日那股灼人的燥气,反而透着一股沉甸甸的、湿冷的凉意。
孩子脚踝上的乌青指痕彻底消失了,皮肤光洁如初,仿佛昨夜只是一场噩梦。他精神好了许多,虽然眼底还藏着些惊魂未定的影子,但已经能喝下小半碗热粥。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吞咽,我悬着的心终于往下落了一点。或许……真的结束了?那具白骨,它安息了?
午后,孩子沉沉睡去。我坐在门槛上,望着阴沉的天色,心里那点不安却像藤蔓一样疯长。那个潦草的埋骨之地,那棵老槐树……那具缺了小指的骸骨……它们在我脑海里反复纠缠。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我——我得去看看!去看看那个地方!仿佛只有亲眼确认了,才能彻底驱散心底那片阴霾。
我拿起一把锄头,又带了些香烛纸钱,脚步沉重地出了门。村后的乱葬岗方向,平日里就少有人迹,此刻在阴沉的天空下,更显荒凉死寂。被暴雨冲刷过的山体裸露出狰狞的黄褐色泥土,像一道道巨大的伤疤。断折的树木横七竖八地倒伏着,枝桠扭曲,如同垂死挣扎的手臂。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土腥味和草木腐烂的气息。
凭着模糊的记忆,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湿滑的山坡上跋涉。终于,在靠近青螺河上游的一处陡坡下,我看到了那棵熟悉的老槐树。
它比记忆中更显苍老。虬结的树干粗壮而扭曲,布满深深的沟壑和瘤疤,像一张饱经沧桑、痛苦扭曲的脸。巨大的树冠张牙舞爪地伸向灰暗的天空,枝叶却异常稀疏,透着一股衰败的死气。树皮是深沉的灰褐色,湿漉漉的,摸上去冰冷滑腻,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触感。最令人心悸的是树根处——那里盘根错节,深深扎入泥土,形成一个天然的凹陷。凹陷周围的泥土颜色明显深于别处,湿漉漉、黑黢黢的,正是我三年前草草掩埋那具白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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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走到近前,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年湿土、腐烂植物根茎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腥气的味道,幽幽地钻进鼻孔。这味道很淡,却异常顽固,直往脑子里钻。
我放下锄头,点燃三炷香,插在树根前的湿泥里。青白色的烟气笔直上升,随即被无风的、沉滞的空气打散。我又烧了些纸钱,黄色的火焰舔舐着粗糙的纸页,化为黑色的灰烬,打着旋儿落在潮湿的黑泥上。
“不管你是谁……”我对着那黑黢黢的树根凹陷处,低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山坡上显得格外清晰,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昨夜……多谢了。孩子没事了。这些……算是补上的一点心意,望你……安息吧。”
纸钱烧完了,最后一点火星在潮湿的泥土上挣扎了几下,彻底熄灭。香还在静静地燃着,青烟袅袅。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没有风,连虫鸣鸟叫都绝迹了。只有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沉甸甸地笼罩着这片区域,仿佛空气都凝固了。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老槐树粗壮的树干,那些扭曲的沟壑和瘤疤在阴暗的光线下,投下怪诞的阴影。
突然,我的视线凝固在树干离地约一人高的地方。
那里,树皮裂开了一道不规则的缝隙,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幽深的树洞。那树洞不大,黑洞洞的,像一只……一只半闭着的、冷漠窥视的眼睛!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板窜起!我死死地盯着那个树洞。刚才……刚才烧纸的时候,那里好像……好像没有这么黑?不,不对!不是黑!是……是湿!
一种暗沉沉的、粘稠的湿痕,正极其缓慢地,从那幽深树洞的深处……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
那湿痕的颜色……暗红!像凝固的血!又像……又像陈年的铁锈!
它无声无息地渗出,沿着粗糙的树皮纹理,极其缓慢地向下蜿蜒,留下一道道扭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痕迹。那暗红的痕迹在灰褐色的树皮上异常刺眼,像一道正在无声流淌的、来自树身内部的……血泪!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惧猛地攫住了心脏,攥得生疼!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后跟绊在一块凸起的树根上,差点摔倒。
香炉里那三炷香,青白色的烟气骤然变得紊乱、扭曲!原本笔直向上的烟柱,此刻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疯狂地打着旋,胡乱地飘散,甚至……有一部分烟气诡异地打着卷,朝着那个渗出暗红湿痕的树洞方向飘去,仿佛被那幽深的黑暗吸了进去!
“咯咯……咯……”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摩擦声,毫无征兆地从脚下的泥土深处传来!那声音干涩、滞重,像是……像是陈年的骨头在潮湿的泥土里……被强行拖动!紧接着,我感觉脚踝处猛地一紧!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泥土腥气和腐朽气息的力量,如同铁箍般,死死地扣住了我的左脚脚踝!
那触感……坚硬!锐利!分明是……五根冰冷僵硬的指骨!其中一根的位置……是空的!
巨大的惊骇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我猛地低头——
一只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枯手,从树根旁那黑黢黢的湿泥里,破土而出!泥土簌簌落下。那惨白的手骨,带着湿冷的泥浆,五根指骨(不,是四根指骨和一处残缺的断口!)如同铁钩,正死死地攥着我的脚踝!那空洞的腕骨,还连接着半截埋在泥里的、同样惨白的小臂骨!
树洞深处,那暗红的湿痕流淌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蜿蜒向下,像一行无声的控诉。树皮上,在那暗红湿痕流过的地方,仿佛被无形的刻刀划过,极其缓慢地、扭曲地浮现出几个字迹的轮廓,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血和痛苦书写而成,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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