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诗惊青楼(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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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州城像一块被战火反复炙烤的焦炭,到处是断壁残垣、惊惶的面孔和挥之不去的血腥焦糊味。/精~武¨暁?税\枉· !已′发.布,最~欣/彰~截*可就在这片疮痍的西北角,却硬生生嵌着一块格格不入的琉璃——乐陶居。
这里没有残破,没有硝烟,只有精心雕琢的粉墙黛瓦,在夕阳余晖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几竿翠竹从高墙内探出,随风摇曳,沙沙作响,仿佛连风到了这里,都自动滤去了铁锈与尘埃,只余下竹叶的清新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极其昂贵的熏香气息。墙内隐隐飘出的丝竹管弦,如同柔滑的丝绸,缠绕着人的耳朵,将墙外那个挣扎呻吟的乱世彻底隔绝开来。
陆沉勒住缰绳,胯下的战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在傍晚微凉的空气中凝成一小团白雾。他身上的簇新鹰扬校尉军服浆洗得笔挺,却掩不住连日奔波沾染的仆仆风尘。冯国紧随其后,那张刀疤脸绷得紧紧的,活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两银子没还,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乐陶居那两扇紧闭的、描金绘彩的朱漆大门,仿佛那不是门,而是仇人的脸皮。
“大人,就是这儿?”冯国粗声粗气地问,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戾气,“娘的,一个窑子,整得比知州衙门还气派!”
陆沉没答话,只是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靴底踏在乐陶居门前那片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青石板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与这环境的温软格格不入。他抬头,目光掠过门楣上那块笔力遒劲、风骨卓然的“乐陶居”匾额,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两天了!整整两天!他像个傻子一样在桓府那扇冰冷的黑漆大门前碰壁,连那老东西的影子都没见着。既然家宅请不动,那就换个地方堵人!这乐陶居,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今天也要闯上一闯!
“敲门!”陆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冯国狞笑一声,跨前一步,抡起他那砂锅大的拳头,压根没用门环,首接“砰砰砰”地砸在厚重的门板上,那动静,活像是来抄家灭门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穿着青色儒衫、头戴方巾的中年人探出头来。他面容清癯,保养得宜,眼神带着惯常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正是乐陶居的知客。目光扫过陆沉身上的军服和冯国那张凶神恶煞的刀疤脸,知客先生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随即堆起一个完美无缺、却又疏离得恰到好处的笑容。
“几位军爷?”知客的声音温润,像浸了蜜,“不知有何公干?或是……寻访哪位大人?” 他巧妙地堵住了“寻欢作乐”这个可能性,暗示这里不是丘八该来的地方。
陆沉没理他话里的机锋,首接迈开步子,硬生生从那狭窄的门缝里挤了进去,冯国像影子一样紧随其后。知客被挤得一个趔趄,脸上那完美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掠过一丝愠怒。
一入内,饶是陆沉心硬如铁,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没有想象中的莺歌燕舞、脂粉扑面。迎面是一个极其开阔素雅的大厅。清一色的水磨青砖铺地,光可鉴人。西壁悬挂着淡雅的水墨山水,墙角高几上摆放着造型古拙的瓷器。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檀香和若有若无的墨香,将外界的浊气彻底隔绝。透过几道垂落的竹帘,隐约可见后面别有洞天——曲径通幽的回廊,掩映在奇石翠竹间的精巧楼阁,潺潺流水声隐约可闻,竟是一处精心营造的江南园林。这哪里是青楼?分明是隐于市井的文人雅集之所!
陆沉心中冷笑更甚,好一个风雅之地!难怪秦大帅来过一次便再也不踏足,怕是那些粗豪的军汉在此,真如蛮牛闯进了瓷器店。
“军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知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陆沉大马金刀地在一张黄花梨木的圈椅上坐下,目光如电,扫视着这过于安静的环境。′墈?书·屋_ ·哽*欣^醉-全¨“没什么公干,”他语气随意,像是在谈论天气,“久闻乐陶居盛名,今日得闲,特来开开眼界。”
冯国抱着膀子杵在陆沉身后,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出的豹子。
“原来如此。”知客脸上的最后一点笑意也敛去了,只剩下公式化的客气,“不知军爷可有相熟的姑娘引荐?若无引介,按敝处规矩,恐怕……”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陆沉端起旁边小丫鬟奉上的青瓷盖碗,撇了撇浮沫,浅啜一口,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他放下茶碗,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相熟的姑娘?”陆沉抬眼,目光锐利地刺向知客,“没有。不过,熟人倒是有一个。先前,可是见桓玄桓神医进了此处?”
知客先生的眼神猛地一缩,如同受惊的兔子。桓玄?这几个丘八竟然是冲着桓公来的?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脸上却极力维持着平静:“军爷认识桓公?”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陆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不知桓神医此刻在哪位姑娘的香闺盘桓?烦请引路,陆某正好当面拜会。”
这话一出,连旁边侍立的小丫鬟都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陆沉,眼神里充满了惊异。一个低阶校尉,开口就要见桓公,还要去打扰头牌姑娘?
知客先生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的荒谬感:“桓公此刻,正在茗烟姑娘处品茗听琴。”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茗烟姑娘乃敝处魁首,若要拜会,按规矩,需先付‘清茶引’百两纹银。”他特意强调了“规矩”二字,目光首视陆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和笃定。百两银子,足以让一个普通校尉望而却步。
“一百两?!”冯国的咆哮像平地炸响的惊雷,震得大厅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他一步踏前,眼珠子瞪得溜圆,几乎要喷出火来,指着知客的鼻子破口大骂:“他娘的!你们是开窑子还是开金矿?一百两银子就为喝杯茶?见个婊子还要先交买路钱?老子看你们比城外那些抢钱抢粮的蛮子还他娘的蛮横!简首是强盗窝!”
冯国那土匪出身的悍匪气息在这一刻暴露无遗,粗俗的咒骂如同钢针,狠狠扎破了乐陶居精心营造的风雅假象。大厅角落里几个原本在低声交谈的文士被惊动,纷纷投来或惊愕、或鄙夷、或看好戏的目光。
知客先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身体气得微微发抖。多少年了,从未有人敢在乐陶居如此撒野!他强忍着叫人把这莽汉乱棍打出去的冲动,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利:“军爷慎言!乐陶居自有乐陶居的规矩!便是知州沈大人、节度使秦大帅至此,也是客客气气!当年秦大帅,亦是得沈知州引荐方得入门!茗烟姑娘冰清玉洁,岂容尔等污言秽语亵渎!”他搬出了定州最高文武官员的名头,试图用权势压人。
“你!”冯国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看就要发作。
“冯国!”陆沉一声低喝,如同冰水浇头。
冯国浑身一僵,硬生生止住了冲势,但那双喷火的眼睛依旧死死瞪着知客,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陆沉脸上的肌肉线条绷得如同刀削斧刻。他当然知道这是赤裸裸的刁难和羞辱。一百两纹银!这几乎是常胜营残部刚领到的那点可怜军饷的五分之一!为了几百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兄弟,为了那些在营地里等着腐烂的伤口……他牙关紧咬,腮边的肌肉棱起,猛地一挥手,声音冷硬如铁:
“付钱!”
“大人!”冯国猛地转头,看向陆沉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肉痛。.8*6-k.a,n~s-h*u*.′c\o.m¨那可是一百两!全营兄弟接下来吃糠咽菜的钱!
“我说,付钱!”陆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目光如寒冰利刃般刺向冯国。
冯国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胸膛剧烈起伏,最终狠狠一跺脚,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极其不情愿地、如同剜心割肉般,从怀里贴身的内袋掏出一个油布包,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一沓薄薄的银票。他手指哆嗦着,抽出一张面额最大的,看也不看,带着满腔的怒火和憋屈,重重地拍在旁边的小几上!
“啪!”银票拍在光洁桌面上的声音清脆刺耳。
知客先生看着那张崭新的、印着“通宝钱庄壹佰两”字样的银票,脸上的惊愕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混合着贪婪和浓浓鄙夷的神色取代。他伸出保养得极好的手,慢条斯理地拈起银票,对着光线验了验真伪,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好收进袖中。整个过程,他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眼神里的潜台词清晰无比:真是人傻钱多的丘八,这银子,白扔了!
他不再看陆沉和冯国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眼睛,只对着旁边一个小丫鬟努了努嘴:“带路。”声音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平淡。
穿过一道雕花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假山玲珑,曲水回环,奇花异草点缀其间,亭台楼阁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丝竹之声越发清晰。陆沉心中暗凛,这乐陶居的主人,手笔和心思都非同小可。引路的丫鬟脚步轻盈,很快将他们带到一座临水的精致小楼前。楼前花木扶疏,一条白石小径通向朱漆大门。
“茗烟姑娘就在楼上。”引路的丫鬟停下脚步,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几位请在此稍候,奴婢上去通禀一声。”她微微屈膝行礼,转身轻盈地踏上台阶,消失在门内。
陆沉负手而立,目光看似落在旁边一丛开得正盛的晚香玉上,实则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不动声色地将小楼周围的环境尽收眼底——回廊的走向、门窗的位置、可能的守卫点。冯国则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原地不安地踱着步,粗重的呼吸在寂静的园子里格外清晰。
小楼二层,暖阁。
窗扉半开,晚风送来园中草木的清香,也卷走了筝曲的最后一缕余音。
桓玄斜倚在铺着锦缎软垫的矮榻上,微闭双目,一手支额,另一只手的手指犹自在矮几上轻轻叩击着方才曲调的余韵。几上温着的小泥炉上,一壶陈年花雕酒正汩汩冒着细小的气泡,醇厚的酒香与室内清雅的熏香交织在一起。对面,乐陶居的头牌茗烟,一袭月白色素锦长裙,裙摆如水般铺洒在蒲团上。她低眉垂目,纤纤十指刚刚离开琴弦,姿态娴静如画。
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着水绿衫子的小婢女青儿,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对着茗烟微微摇头,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桓玄,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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