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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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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三年元宵节。白云观门前广场,一大列仪仗簇拥着一乘八人抬杏黄围帘大暖轿从门楼里出来。一匹快马急驰而来,骑在马上的陈应风高声吆喝:“冯老公公到!”白云观门前广场顿时一片骚动。领头的掌贴刑穿着六品武官命服,对广场上所有先到的貂珰打过招呼,又对东厂番役说:“广场上太乱,你们盯着些个。”

一长列气势森严的仪仗进了广场。大暖轿停下,冯保躬身出了轿。众貂珰一起跪下,齐声喊道:“小的们恭候老公公。”冯保手虚抬一下让貂珰们平身。

一名站在台阶上的青衣道人朝山门内大喊一声:“奏乐!”山门两侧的道家乐手立马儿弦索高奏响器齐鸣,更有十几名小道人次第点燃手中举着的缠满鞭炮的长篙,噼哩叭啦炸了个昏天黑地。鞭炮炸完乐声停了,一位老道上前施礼说道:“贫道闻天鹤率白云观全体道人恭迎冯公公大驾光临!”

在闻天鹤等道人与百十位贵珰的簇拥下,冯保走进了七层四柱气势轩昂的棂星门。枋额上所书“洞天胜景”四字,乃嘉靖皇帝手迹。冯保问闻天鹤:“闻道长,这道儿一尘不染,香客们怎样进来拜神呢?”闻天鹤道:“启禀冯老公公,贫道已得东厂指示,冯老公公在观期间,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冯保说:“道长知会错了,咱是说,这么洁净的道儿,香客们一踩,不就脏了?”闻天鹤道:“观内有十几个小道士随时打扫,不至于污秽到哪里。”冯保说:“这样就好,不要糟蹋了仙境。”

说话间,一干人等款款走过窝风桥,穿过三重大殿,来到中路第四重大殿丘祖殿的门前。冯保跨进殿中,顿时道乐大作,冯保率众貂珰对着丘处机塑像三拜九叩,

山门外传来吵闹声,冯保起身问:“什么人喧哗?”徐爵出去看了,回来说:“是个妖道。”冯保道:“把他拿下,打着问话。”

“冯老公公,不用打着问话,贫道已经来了。”言犹未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身进门,冯保狐疑道:“你是?”来人龇牙一笑,把乱发往后拢了拢道:“冯老公公,你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冯保大惊失色:“哎呀呀,原来是国舅爷,看老夫这眼神儿,简直是瞎了,罪过,罪过!国舅爷,谁让你弄出这一身打扮来?”李高道:“今儿个是元宵节,我这身打扮,您看像不像丘神仙下凡?”冯保笑道:“难怪你硬闯白云观,番役们不敢拦你,都怕你是下凡的丘神仙,得罪不起啊。”李高说:“方才在门外真唬了不少人呢!你看,这是咱收的利市钱。”说罢,解开青色大氅,只见胸前挂着一个褡裢。他解下来朝地上一抖,宝钞、铜板和碎银滚了一地。他嬉笑说道:“这些功德钱,咱捐给白云观了。”

坐下后,冯保问候武清伯这一晌可好,李高却说他一直心口疼。冯保关切地问是否请了太医看,李高说太医看不好,李伟得的是心病,冯老公公倒能治一半。

正说着,闻天鹤躬身道:“两位大人,这边请,贫道已备下斋饭。”

众人入座后,冯保问起方才说的心病到底是什么意思,李高道:“冯公公,你说咱姐晋升太后都两年了,咱爹为何就不能水涨船高,从武清伯升上武清侯呢?”冯保回他道:“册封的事是朝廷大礼,条条框框甚多,你姐姐李太后是天下第一等孝女,她何尝不想自己的亲爹封上侯爵。但礼法所限,她不好擅越,太后不开口,别人又哪敢胡乱从事。”李高说:“老公公不要忘了,****的生母可是咱爹的亲生女儿。”说着又操起那根“替天行道”的幡竿,使劲朝地上杵了杵,道:“咱爹的事儿办不成,依咱看,就卡在一个人身上。”

冯保问:“谁?”

李高说:“张居正。”

冯保道:“国舅爷,这话可不好随便说的。首辅张先生是先帝信任的顾命大臣,你姐姐李太后对他深为倚重,你如此说话,岂不让你姐姐伤心?再说,张先生也不是故意难为你爹,先朝的规矩是:国丈封爵的最高级别,就只能是伯,想上升为侯,没有先例呀!”

李高白眼一翻:“花花轿儿人抬人,人抬咱咱就抬人,人不抬咱咱也不抬人。”

冯保说:“国舅爷也不用说气话,待瞅着机会,老夫再向太后请旨。”说着就有送客的意思。李高却说:“老公公不要理会错了,咱今儿个大老远赶来,并不是专为找你生闲气的,咱的正经事儿还没说呢。咱爹想做件事儿,究竟如何做,让咱找您讨个见识。”冯保问啥事儿,李高瞅了瞅门外,神秘地说:“去年底,咱爹让人在沧州看了块吉地,想修坟。”冯保道:“武清伯修坟,好哇,择的地怎么样?”李高说:“说是块好地。风水先生说,得把那架山整个儿买下来。山上有几户人家,得迁走。”冯保道:“江湖上的风水先生,多半是些混饭吃的。武清伯的吉地,要经过钦天监踏勘核实。”李高说:“咱爹说了,事情该怎么办,咱们按朝廷的章程,只是这花钱的事……”李高说到这里把话头打住,看了看冯保的脸色,又接着说,“咱爹说,请老公公您预先给咱姐通个气儿。”

冯保一口应承:“这个好办,我回去就讲。”又出主意道,“你回去告诉武清伯,他那里先把手本写好,通过宗人府送进宫里头。”

李高道:“多谢老公公了。”

李高道谢告辞。临行前,端起面前那盅八宝茶一饮而尽,随手就把那只薄胎的福禄寿青花盏朝地上一摔,“叭”的一声,茶末子污了一地。冯保瞧着一地碎片,皱着眉头问:“国舅爷,这是为啥?”“图个吉利,岁岁平安!”李高说罢扮了个鬼脸,仍旧挥舞着幡竿走了。

广场四周搭盖了各色帐篷帷屋,密匝匝挤满道儿,许多全真道人都赶来这里,或祭祀,或斋醮,或炼丹药,或卖符箓坐地论吉凶休咎、分曹谈出世之业。一位三十多岁的太监走下一乘四人抬轿子,吴和看见惊呼道:“咦,这不是孙隆吗?”他被冯保提拔为杭州织造局管事牌子,正在春风得意之时。吴和说:“听说他早就雇好了船,今日动身去杭州上任,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孙隆走了过来,吴和上前道:“孙隆,你不去通州上船赴任,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张鲸也说:“杭州织造局是第一等的肥缺,孙隆,今儿个你得请客。”孙隆脚一跺:“请什么客呀,我被人涮了。”

冯保在闻天鹤、徐爵等人陪同下,从云集园中向外走来。山门外支了几里地的帐篷,满京城的商贩都跑到这里来赶热闹,从元霄节到正月十九的燕九节,集市才散。冯保打听了有古董摊儿,便要走去看看。徐爵用手抚了抚腰间晃动的那只翡翠麒麟:“我来时看见那些古董摊儿,也摆了些夏彝商鼎,唐宋名人字画,只不知是真是假,老爷您是大行家,您去鉴定鉴定,看能不能淘出一两件宝贝。”

冯保一行人刚走出山门。孙隆双腿一跪,禀道:“奴才孙隆,叩见冯公公。”冯保让他起来,问:“你不是今日动身前往杭州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孙隆道:“启禀公公,奴才遇到了麻烦:工部不肯移文。”冯保问:“这是为何?”孙隆道:“那个工部尚书朱衡说咱们织造局的用银造价太高,坚持不肯移文。这老倔头态度傲慢,根本不和我细说缘由,只说要将此事上奏皇上。”

冯保听了气道:“这个

老东西,我看他是不想活了,竟敢公开与我司礼监唱对台戏。好,我就等着他上奏!我看是他这只鸡蛋硬还是我这个石头硬?”转而,他又问孙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昨天不来告诉我?”孙隆道:“昨天我一直在工部守到了天黑,奴才哪有时间跑来向公公禀报。”冯保骂道:“你真他娘也真是个熊包!备轿,回宫!”两位太后和朱翊钧等坐在游艺廊里头,一面品尝茶点,一面听容儿唱曲。教坊司的乐手弹奏弦乐,容儿唱道:

皇恩浩荡春光媚,

五谷丰登,腊尽春回。

这几年,风调雨顺多祥瑞。

乐太平,楚馆秦楼真富贵。

风和日暖,开放春梅,

看花灯,合家团圆辞旧岁。

贺太平,日月同辉人增岁。

容儿刚唱完,朱翊钧道:“容儿唱得不对,最后一句日月同辉,太阳当空时,哪儿有月亮呀?”李太后却笑道:“钧儿,容儿唱得是对的,日月同辉指的是咱们大明王朝,日月为明嘛。”陈太后听后点头:“容儿这词儿编得好,唱得也动听。”朱翊钧说:“两位母后既然夸奖,就得给赏钱,孙海!给容儿和教坊司的乐手颁赏。”

孙海答应:“是。”转身从客用手中接过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些丝绒小礼袋。孙海分发小礼袋,容儿等捧着小礼袋向朱翊钧磕头,唱诺:“奴婢等谢皇上隆恩。”朱翊钧让容儿过来,要看看她的小礼袋,打开后,从里头抠出一只一两的小银锭,惊呼道:“怎么只有一两银子?”便问:“孙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海道:“启禀万岁爷,赏赐宫里头的下人,不能动用国库里的银子,只能用私房钱。去年,你名下的私房钱收入,较之前年减少了七万多两银子。”朱翊钧问:“为何少了这么多?”孙海说:“除夕前,内府供用库来报,去年皇上名下的乾清宫子粒田,由于遭受虫灾欠收。”乾清宫子粒田在应天府十几个县上都有,但宛平县所占比例最大。朱翊钧马上命道:“传旨户部,派员前往宛平县查勘。”

城隍庙人潮如流,踩高跷,玩杂耍等各色队伍从眼前经过。张居正身穿青色便服,在护卫班头李可陪伴下慢慢走来。

迎面王国光走来:“我在茶楼等你半天,不见人影,没想到叔大兄跑到这里来!”张居正笑道:“来看老百姓过节呀。”又说:“心中有事,想找你一吐为快。”王国光道:“我知道你又要谈公务,今天是元宵节,你不在家里喝点春酒倒也罢了,却把玉娘一个人放在空荡荡的积香庐里,是不是太过分了?”张居正不答,只是笑问他:“你说,今天除了是元宵节,还是什么日子?”

这天是请城隍爷游春的日子,应天府尹来这儿请出城隍爷,抬着在北京的***上走一圈,还要给沿途的人送泥塑的小春牛,是每年必不可少的仪式,希望城隍老爷发慈悲心,保佑这一年风调雨顺,老百姓能有个好年成。张居正道:“万历新政,今年是第三个年头儿了,头两年,我们整饬吏治,在官员里头推行考成法与整顿驿递,都取得很好的绩效,窝里头清扫干净了,你说今年我们该做什么?”王国光指了指门头上贴着的大红灯笼“招财进宝”。张居正点头,兴奋地说:“对,抓好了吏治,从今年起,万历新政的主要内容就是理顺财政,你是财政行家,你说,治理财政,应从什么地方做起?”王国光说:“叔大兄既然这么问我,肯定心中已有谋划,你说说,让我开开窍。”张居正笑道:“你这是考我呀,我是有了一个想法,但我得先听你的。”

王国光道:“不行,我得先听你的。”

张居正说:“这样吧,我们一起说,看想的是否一致。”

王国光说:“如此甚好!”两人同时念道:“子粒田。”

两人大笑。张居正说:“套一句老话,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从开国之初,洪武皇帝给开国功臣、皇室成员以及就藩的王孙赏赐土地,称为子粒田。洪武与永乐两位皇帝,赏赐控制较严,子粒田还不至于成为弊端。但自永乐之后,历代皇帝赏赐过滥,加之皇室经过两百余年的繁衍,也是愈来愈庞大,每一位皇子出生,都要赏赐子粒田。不仅如此,就是那些受宠的宦官,皇室的外戚,甚至御庙的和尚,都可以获得子粒田的赏赐。凡拥有子粒田者,赋税一体减免,子粒田一多,国家赋税就减少,如今,子粒田已成为财政改革最大的拦路虎,不打掉这个拦路虎,就不可能真正做到为朝廷谋利益,为百姓争福祉的初衷。子粒田的弊端,张居正,之前的那些首辅心里都明白,但谁也没有勇气来革除,因为改革子粒田的赋税减免制度,等于公开与势豪大户为敌。比之裁汰冗官整饬吏治要难上百倍千倍,因为这牵扯到宗室的利益。但张居正等人却决定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城隍庙门口三十二支大铜锁呐一齐吹响。庙门大开。十六名壮汉抬着城隍老爷雄赳赳走了出来。銮驾前头,一名三品官员笑容可掬,向路人拱手道贺,并将一只只泥塑小春牛送给路人。茶楼内,张居正叫王国光道:“快看,城隍老爷抬出来了。”他们下楼去找那边的应天府尹张开来,要问他讨只小春牛。

城隍老爷銮驾过处人山人海。张居正与王国光挤到前面,与张开来迎面碰上。张开来低着头把一只小春牛递给王国光,又拿出另一只小春牛递给张居正,猛一抬头,才认出两位大臣,惊呼:“首……”张居正制止他叫出口,说:“守住今年的好年成,恭喜发财。”张开来连声道:“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张居正对王国光说:“走,咱们也去抬一抬城隍老爷。”

两人上前,换下打头的两名壮汉,张开来阻拦不了,只好也加入杠夫的行列。

彩衣人大喊:“起号子嘞!”

所有人一起高唱:

城隍老爷(哟嗬嗬嗬),

大驾行嘞(哟嗬嗬嗬)。

保佑一方(哟嗬嗬嗬),

好年成嘞(哟嗬嗬嗬)。

李太后与容儿坐在花厅里聊天,冯保进来了,李太后给他赐座,问:“冯公公,听说你今儿个去了白云观?”冯保道:“是的,奴才去白云观主祭。”李太后问:“祭谁呀?”冯保道:“丘处机。”李太后知道丘处机是个大神仙,点头说“祭得好”,又问:“白云观还像往常一样热闹吗?”冯保说:“依奴才看,较之往日,更添了几分热闹劲儿呢。万岁爷登基,风调雨顺,升斗小民哪个不是自里向外冒喜气儿。”李太后想起:“入宫前,咱跟着爹也曾去白云观赶过燕九节。各种杂耍小吃应有尽有,疯玩一天也不觉着累。”

冯保说今日在白云观里头见着国舅爷了:“他扮成个道人模样,穿着件黑色大氅,手中拿着根‘替天行道’的幡竿儿。”李太后道:“这李高终究是一个不成器,他跟你说了些什么?”冯保说:“他说武清伯看中了一块吉壤。”李太后问:“在哪里?”冯保说:“在沧州。”李太后点头:“咱爹都满了六十岁了,想修坟,在情理之中。”冯保道:“老奴给李高出主意,让武清伯给宗人府写手本,报上来,皇上就可以批旨,多拨一点料价银。”李太后欢喜道:“这主意很好,走,咱们看看皇上去。”

冯保与容儿陪着李太后挪步到了西暖阁,还没进门,就听得蹲在紫檀架上的那只白鹦鹉,伸着脖子喊道:“太后,

太后。”正俯身书案阅读奏章的朱翊钧,一听白鹦鹉的叫唤,赶忙起身。

李太后挑帘儿走了进来。朱翊钧施礼道:“母后。”李太后瞥了一下几案,问:“钧儿,今儿个元宵节,还有奏章递进来吗?”朱翊钧道:“是急本。”李太后问:“谁写的?”朱翊钧说:“是工部尚书朱衡具名上奏。为杭州织造局申请用银一事,工部不肯分担应由该衙支出的那一半。”

李太后问:“一半是多少?”

冯保说:“四十万两。历来杭州、苏州、松江三个织造局,虽归大内管辖,但每年的织造用银,却是由大内与工部分摊,每家各出一半。今年,杭州织造局用银增加到八十万,两家各出四十万两。工部嫌多了,不肯移文。”李太后问:“杭州织造局去年用银是多少?”冯保道:“四十万两。”

“为何增加一倍?”

冯保道:“万岁爷登基时,因国库空虚,故一切从俭。如今两年多时间过去了,朝廷财政好转,太仓有了积银,老奴就琢磨着,要给万岁爷多添置几件龙袍。”

李太后听毕点头,又问:“既这样,朱衡为何反对呢?”冯保说:“依奴才看,朱衡自恃是三朝元老,全不把万岁爷放在眼里。”李太后颇不屑道:“倚老卖老,再老也是个臣子。皇上做事,未必还要看臣子的脸色?冯公公,这朱衡有啥能耐?”冯保道:“他是个治河专家。”李太后点头:“啊,难怪。”她伸手抚了抚朱翊钧一身半新不旧的龙袍,又道:“可怜钧儿,虽然当了皇帝,穿的衣服都是旧的。让工部拨四十万两银子,朱衡都不肯。煌煌天朝,当个皇帝还这么背气!”

冯保上前,问:“太后,你看这事儿?”李太后说:“把朱衡的本子送到内阁,看张先生如何票拟。然后再作定夺。”冯保问:“朱衡那头怎么办?”李太后踱步到窗前:“这倔老头子,看来还得对他薄加惩戒。”

冯保找来内官监管事牌子吴和,尚衣监掌监胡本杨以及杭州织造局掌印孙隆三人,商议杭州织造局的工价银一事。工部拒不移文,他让几人看看有何办法能迫使朱衡这倔老头子就范。孙隆说去工部同朱衡打过几次交道,发现这糟老头子油盐不进。要想扳倒他,除非请皇上发下谕旨。冯保问:“这是你的主意?”

孙隆说:“是小的三人一起商量的。”

冯保一拍椅子把手:“这也叫主意?皇上若肯发旨,还要你们来商量个啥?朱衡这老屎橛子,早已把奏本递到皇上那儿去了。”吴和问:“皇上有何旨意?”冯保道:“皇上什么也没说。朱衡也占了个理儿,说这八十万两工价银事先没有同工部磋商,坏了办事的章程,故可以顶着不办。胡本杨!”

胡本杨赶紧屁股离了凳儿,站起身哈着腰回答:“奴才在。”冯保问:“你说说,尚衣监里还存了多少件龙袍?”胡本杨道:“奴才去年底才清点过库房,有不少呢。”冯保道:“不少是多少,说具体数字。”胡本杨道:“当今万岁爷的龙袍,仅大朝的章服就有八套,平时接见大臣的龙袍有八套,出经筵时穿的纁裳也有八套。”冯保说:“一样八套,太少了。”胡本杨忙弯下腰去,道:“是,是少了。但不敢多做。”冯保问:“为何?”

胡本杨回答说:“隆庆皇帝在世时,就定了个规矩,各式龙袍,每年定做不得超过两套。”冯保问:“制作一件章服,要花多少银子?”胡本杨说:“这也没个定数,尚衣监库房里头前边几位先帝的龙袍有数百件之多,最贵的一件竟花了八万两银子,而隆庆皇帝大行前一年制作的龙袍,只花了八千两银子。当今万岁爷,去年出经筵赶制了两件,都只花了二万两银子。”

冯保听了叹道:“皇上的龙袍贵重不贵重,不在于皇上本人,而在于咱们这些内廷办事儿的人会不会张罗,先帝能穿八万两银子的龙袍,凭什么当今万岁爷只能穿二万两的?隆庆皇帝的龙袍价码儿那么贱,还不是孟冲不会办事?万岁爷穿得寒酸了,咱们这些办事儿的,脸面往哪儿搁?”

冯保说着眼圈儿红了。三位太监亦感动。吴和上前道:“干爹,您老人家发个话儿,这件事儿该如何去做,小的们就是跑断腿,也在所不辞。”冯保骂道:“吴和,老夫真是眵目糊迷了眼儿,怎么就收下你这么个不长心眼儿的干儿子,这事儿不是跑断腿就能办好的!”吴和说:“干爹骂得好。奴才是榆木疙瘩脑袋不开窍,是酒囊饭袋,是一盏没捻子的油灯。干爹骂一回,奴才就长一回见识。咱们得使点招儿,把朱衡整一整。”冯保眼中露出凶光:“唔,开始有点谱了,瘟神既挡了道儿,只有一个字,搬!”吴和兴奋地说:“有干爹这句话,小的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咱想了一个招儿,虽然阴损,倒是能把朱衡整得趴下。”

三个人把脑袋凑过去听吴和叽叽咕咕说完主意,胡本杨担心地说:“这样会不会弄出人命来?”孙隆道:“死了才好。”冯保点头:“李太后的懿旨,对朱衡薄加惩戒,你们就按这个懿旨行事。记住,事儿要办利索些,不要到时候弄得羊肉没吃上,反惹一身膻。”

吴和等说:“小的们谨遵干爹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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