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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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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新政推行五年,经过整饬吏治,实行考成法、整顿驿递、子粒田征税、厘清税制等一系列改革,万历王朝的财政有了根本性的好转。正在张居正要将改革推向深入之际,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秋月喜滋滋地燕子般穿越整个后花园,找到了正在散步的玉娘,告诉她首辅大人来了。玉娘冷笑一声:“他是来找那位山东巡抚的。”几年来,她对张居正的行止、心性已经摸得很清楚。今天一大早,她就从刘朴那里得知,积香庐住进了一位大官,因此已料到张居正要在早点时分过来,并且不会是来看她的。“春花!”她喊了一声:“你陪我回房。好端端的天,一下子阴下来了。”

此时,张居正和王国光正在膳厅陪远道而来的魏廷山用早点。张居正亲自用一把紫砂壶给客人沏茶,说是这把阳羡的紫砂壶和壶中所泡的福建的大红袍都是戚继光不久前送来的。王国光笑对魏廷山说:“汝定兄,首辅把最好的茶叶拿出来招待你,是把你敬若上宾了。”魏廷山道:“如此说来,下官自然要感激不尽。”

这次将魏廷山从山东宣召进京,为的是赋税之事。多少年来,山东一直是粮税大省,可是自万历二年之后,山东上交国库的税银虽略有增加,但其在全国的排名却由第五掉到了第十一名,山东沃野千里,且近漕河灌溉之便,经过子粒田征税等措施后,为何税赋却不能大幅增收?户科给事中温可礼给皇上写了一道奏本,弹劾魏廷山征税不力,皇上本要降旨切责,张居正觉得他一向办事认真,绝不会玩忽职守懈怠政务,所以把他请来,想亲耳听听他对这件事的解释。

魏廷山点头道:“温可礼弹劾下官的本了,我已从邸报上看到。温可礼说的事实是真的,说下官玩忽职守,政务懈怠,这一条是假的。”

张居正问:“为何不见你的辩疏上来?”

魏廷山道:“首辅大人紧急咨文让下官火速赴京,所以就搁下了。而且,这辩疏下官也无从落笔。”他一脸的无奈:“唉,下官真是有难言之隐啊!”

“下官出抚山东四年,何不想扩大赋税做出政绩来?该征的税都征了,普通纳税农户十之八九都照额缴付税银,基本上没有发生拖欠。在老百姓身上再挖潜力,那就不是扩大税源,而是搜刮民脂民膏了。下官实不想在安分守己的老百姓身上再打主意。只要首辅大人能帮下官搬开压在头上的两座大山,山东赋税,则可增加一半。”

这两座大山,一个是平西侯李阳希;另一个是第七代阳武侯许广庆。平西侯与阳武侯,在山东的势豪大户中,可谓是扛山拔鼎的人物。这两人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抚衙奈何他们不得,已成地方一大公害。平西侯李阳希每年进京面圣一次,他借此机会让族人佃户替他准备礼品、盘缠,对沿途百姓大肆骚扰。而许广庆的子粒田多年来没交一丝一毫的赋税。万历二年,虽然皇上颁旨给子粒田征收薄税,但许家的田地十有八九不在子粒田数额之内。他所交税项,只是九牛一毛。由于有这两个人挡道,虽然朝廷施行了大得民心且又能增收税赋的举措,但在山东却收效甚微。一些刁民为了躲避交税,自愿把田地交给李阳希管理。农户变成无田户,一经核实后就不用交税。而李阳希当了名义上的田主,农户把田租交给他。当然,这田租所纳数额比交给朝廷的要少。不然,农户们也不会玩这种“寄田”的伎俩。因李阳希有免交田税的特权,所以每年吃这种“寄田”的租米,也是财源滚滚。

张居正咬着牙,恨恨地骂了一句:“真是敛财有方啊!李阳希与许广庆如此劣迹斑斑,你身为山东巡抚,为何不加以治理?”

魏廷山道:“我没法治理。他们都是大明开国的功臣之后,世袭爵位,我们无权管辖。在山东这块土地上,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些势豪大户,都跟着仿效他们。各级衙门说到底,只能管老百姓。这些势豪大户,个个椅子背后都有人,得罪不起啊!”

张居正霍然站起,愤然道:“岂有此理!新皇上都登基五年了,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怪事!”

祖宗留下来的弊政,莫过于赐田。不法缙绅钻朝廷的空子,使赋税大量流失。如今财富上不在国,下不在民,多半都被这些凤子龙孙鲸吞。为了能让子粒田征税,张居正费尽心血。可是,这些缙绅大户非法占有的田地比子粒田的数目更多上不知多少。

“政治不明,小人乘隙;弊政不除,宰辅之过。”张居正的手重重拍在桌案上。

几人从早上谈到中午,张居正建议魏廷山给皇上上一道奏章,说清楚原因。其实,山东的问题就是全国的问题,只不过山东问题更加突出而已。至于如何解决,他张居正心中已有对策。他先把自己的策略讲给两人听:自周文王起,历朝历代对不法权贵都痛加惩治。可是,这不法权贵倒像是癞皮狗身上的虱子,越捉越多。因此,对于豪强抗税不捐,唯一的根治之策是清田,即在全国开展清丈田地,所有缙绅大户是重点清查对象。一俟查出,立即追缴所逃全部赋税。不过,如此一来,张居正又要与天下所有的缙绅大户为敌了。

几人谈到浓处,魏廷山主动请缨,清丈田地从山东始,他们甚至谈到具体如何实施的方略。清丈田地是一项浩大工程,朝廷须得为此事订下规则章程。张居正建议由户部牵个头,让王国光先找有关衙门会揖。

正在此时,脸色苍白的游七慌慌张张跑进客堂,嘴唇抖动着,好似有什么大事发生。张居正问他怎么了,游七道:“老爷,江陵来人了,同时带来了一封信。”

一位信差在门外等候,他带来了一个令所有人惊呆的消息:张居正的父亲张老太爷已于本月十三日仙逝。张居正站在那里,如一串霹雳在头顶震响。

秋月跑过萃秀阁长长的廊道,把这个消息带给了玉娘。玉娘赶到膳厅时,正看到张居正待在那里,所有人都已经离开。除了她,没有人看见他此刻的孤独。这个昔日冷若冰川、不苟言笑的当朝首辅像孩子似的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玉娘,我该怎么办?”

爱了那么久,张居正今天才体会到玉娘的温暖。她劝他以孝为主,回江陵见父亲最后一面,为他拭泪,还帮他研墨,给皇上写条陈:

仰惟皇上圣览,臣于今晨得到故乡家丁报信,家父于本月十三日病逝于湖广江陵城家中,乍闻噩耗,臣五内俱焚,痛不欲生……

条陈传到乾清宫,正在叙茶的李太后与朱翊钧两人同样呆住。李太后眼中蓦地闪现出五年前在这乾清宫中隆庆皇帝驾崩的一幕,她习惯地想把坐在身边的朱翊钧揽在怀中。但见到朱翊钧已长成英俊少年,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除了为张居正丧亲感到悲伤,李太后最担心的,还是这样一来,按照明朝以孝治国的传统,张居正要在家守制三年。守制是洪武皇帝订下的规矩,凡在职官员,遭逢父母大丧,必须除去官职,回家丁忧三年,然后再复职。她不敢想象,眼下的万历王朝,如果没有张居正,会是什么样子?

李太后和朱翊钧问冯保,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张居正不走?冯保告诉他们,凡官员死了父母至亲,按常理都得回家守制三年,若朝廷因战争、水患、赈灾等大事,而不能让此官员回家奔丧守制,皇上可以下一道特旨让该官员继续留任,为朝廷服务,此举称为夺情。朱翊钧道:“既有夺情之说,朕便不让张先生回家奔丧,朕要他夺情。

李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张先生的去留是大事,就是要他夺情,也得有个理由。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去张先生府上安抚。”

冯保领着一大队太监,抬了二十多个礼盒进了张府。张居正身穿孝服自书房出来迎接。冯保到了客堂,抖开一卷黄绫,高声唱喏:“张先生接旨。”

张居正跪下。冯保念:

朕今览先生所奏,得知先生之父,弃世十余日了,痛悼良久。先生哀痛之心,朕深切体会。望先生以朕为念,勉抑哀情,以成大孝,则朕幸甚,天下幸甚。今赐白银五百两、纻丝十表里、新钞一万贯、白米二十石、香油二百斤、各样碎香二十斤、蜡烛一百对、麻布五十匹。钦此。

张居正接过圣旨,一边谢恩,一边伏地痛哭。冯保看着他,用他尖细的声音劝慰道:“请张先生爱惜身体。你这样哭,若是皇上知道了,不知又会多么难过。”张居正止住哭声,但仍伏地不起。游七把他扶回到椅子上坐下。

看四下无人,冯保悄悄告诉张居正:“张先生,老夫已给皇上出主意,让皇上接见吏部尚书张瀚,让他出面给皇上写本子,请求皇上慰留你,让你夺情。”张居正霍然而惊:“夺情?这怎么行?我已十九年没见到老父。如今他遽然辞世,作为人子,我焉能不辞去首辅职务,回江陵守制?”但冯保说,太后与皇上主意已定,他们不会让他离开京城,更不会同意他辞去首辅之职。张居正苦笑着说:“太后与皇上知道夺情的后果吗?”

“大明开国的洪武皇帝,决心以孝治天下,因此创立了官员丁忧制度。此一制度,实行两百多年来,已是深入人心。对皇上、对朝廷,我们讲的是忠;对父母、对亲人,我们讲的是孝。如果一个官员,父母仙逝而不回家守制三年,就会被天下人视为不忠不孝的忤逆之徒,此种人,哪怕他的地位再高,声名再大,也会遭人耻笑与怒骂。冯公公,居正不才,却是不敢背这不孝的骂名哪!”

冯保微笑道:“先生的话句句在理。”但他话锋一转:“不过,张先生的话虽然在理,但是这道理,不是大臣的道理,而是秀才的道理。”

“此话怎讲?”

“张先生,老夫知道,天底下最好的人,就是忠孝两全。你是读书人出身,看重这个名节,倒也无可厚非。但是,老夫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倒是见不着几个忠孝两全的人。特别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更不可能忠孝两全了。要么尽忠,要么尽孝,你只能挑一头儿。眼下,皇上要你夺情,你不肯,这是不忠。如今,你随便到哪个老百姓家中瞧瞧,中堂里都供着六个字‘天地君亲师位’,这天与地,咱就不说了,这第三个字儿,就是君,第四个字儿,才是亲。张先生,按孔圣人的说法,这皇上是在你父母双亲前面的。忠与孝两个字,也是忠在前面,孝随其后,如今皇上要你夺情,你偏犟着要回家守孝,这事儿,有些不妥吧?”

只是,这样一来,天下读书人怕是要骂断张居正的背脊骨了。冯保知道这个后果,但他最知道,只要张居正下定了决心,这点苍蝇嗡嗡叫,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因此,他拿他最在意的一切来打动他:

“张先生,你辅佐皇上开创的万历新政,已经五年多了,从吏治的考成法,到财政改革的子粒田征税,从北方九边的军事布局,到长江、淮河的治理,南方漕粮的运输等等,都取得了世人瞩目的绩效。老夫知道,你现在又在考虑在全国清丈田亩,实行一条鞭法的税赋改革,这都是伤筋动骨的大事儿。老夫说句话在这儿放着,只要你一走,这些改革的措施,立马就完蛋。皇上今才十六岁,他肩膀太嫩,还挑不起这样的重担哪!”

船到中流,不进则退,张居正何尝不深深知道,他现在面临的,就是这么一副局面!

魏廷山递上一份奏疏,对吕调阳说:“阁老大人,下官申请在山东清丈田亩,所陈厉害,都在奏章里阐述明白。”吕调阳道:“这事儿,你怎么跑来找我?”魏廷山说:“首辅的尊父去世,他在家守制,这样的大事,下官不找你,又能找谁呢?”

吕调阳接过奏章,随手往桌上一放,说:“既是这样,你就放这儿吧。首辅张大人已守制在家,别人谁能管这样的大事?魏大人,你先回吧。”魏廷山神色怏怏:“既如此,下官只有回山东待命了。”

魏廷山起身,朝吕调阳以及进来的张四维拱拱手,抬腿走出值房。吕调阳看到张四维手中抱着的奏章,问这是什么,张四维说:“都是等着拟票的奏章。首辅在家守制,这些奏章都是各地向皇上禀报的大事,没有首辅的指示,下官实在不敢妄自拟票,所以就抱到你这儿来了。”吕调阳对他笑道:“你不敢拟,我又敢拟吗?”张四维道:“你是次辅,按规矩,首辅不来内阁当值,次辅可以代行权力。”吕调阳赶紧起身制止张四维:“这话可说不得,听说皇上要首辅夺情哪。”吕调阳指着桌上一堆奏章说:“等待紧急处理的奏章,我这儿也有一堆哪。你不敢拟票,我更不敢!”

大家商量定,既是这样,就只有一个办法:把这些奏章都交给书办姚旷,让他都送到张居正家中,请张居正阅处。

书办姚旷把一堆黄绫卷封放在书案上,恭敬地说:“是吕大人让卑职前来,今日从大内发出奏本四封,都要拟票。吕大人与张大人两位辅臣不敢做主,故让卑职送到大人府上。”张居正疲乏地说:“本辅守制在家,让吕阁老与张阁老代行拟票就是,何必送来家中。”姚旷答道:“拟票乃当国大事,两位阁老哪敢做主。”

张居正应了一声,早已翻开卷宗。姚旷觑着他,又道:“不过,吕阁老还是做了一回主。今日上午,山东巡抚魏廷山到内阁晋见吕阁老,把昨夜与您会见的情况作了通报,并说您指示他给皇上写奏本,申请在山东清丈田亩。吕阁老说,‘首辅已守制在家,这事儿就先放一放吧’。魏廷山听吕阁老这样一说,就准备离京回山东了。”

一听此言张居正噌一下站了起来:“魏大人已走了吗?”姚旷道:“他说要走,不知动身了没有。”张居正对他说:“你即刻去把魏大人找到。告诉他,给皇上的奏章,直接送到我这里来。”

为了夺情一事,朱翊钧专程接见了吏部尚书张瀚,问他前朝可有夺情的先例。张瀚说极少,因我大明王朝倡导以孝治天下,非是极端之特例,皇上是不可轻易准许大臣夺情的。朱翊钧问他:“那么,你认为首辅张先生是应该回家守制呢,还是应该夺情?”这问题实难回答,张瀚斟酌道:“该讲的臣部讲了,一切全凭皇上定夺。”

朱翊钧干脆把话挑明了说:“张瀚,万历新政经过五年多的推行,已大有成效,这一切全赖张先生尽心辅佐。此时若张先生离开宰揆之位,回到湖广江陵守制,内阁无人把舵,就会前功尽弃。因此,朕的意思是要慰留张先生。”

张瀚小心问道:“皇上要首辅大人夺情?”

朱翊钧点头道:“是。这也是两宫皇太后的意思。你回去后,立即给朕上一道奏章,意在劝张先生夺情。”

许从成正在廊前逗鸟,李高兴高采烈跑进来,许从成问道:“看你这样子,遇到什么喜事儿了?”李高眉开眼笑,站到他面前:“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张居正的爹死了。”许从成眉毛一挑:“是吗?你可别诓我。”李高哈哈笑道:“张居正的府上,灵堂都设上了。”“这么说,张居正

要回家守制了?”许从成原地磨了一个旋,大笑道:“好哇好哇,咱们终于熬出头来了。”他吩咐人赶紧去拿上等的好酒,他要与国舅爷一醉方休。

酒还没搬来,张四维便从院门走了进来。许从成瞧见他,笑道:“张阁老,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是不是为张居正守制的事而来?”张四维神情却颇为尴尬:“老驸马爷,国舅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皇上要张居正夺情?”许从成一听,便连连叹道:“皇上怎么这么糊涂啊!”

仆役抱了一坛酒走进来,这是**记的陈酿,已在地窖里放了三年。许从成一脚把酒坛踢翻,酒流了一地。仆役滚葫芦般退下,张四维见势不妙,立即起身告辞。他刚走到门口,李高在背后喊道:“张大人,别走哇,咱们商量商量吧。”张四维回头欠身道:“两位大人先商量吧,内阁还有一些要紧的事儿,我得赶紧回去。”眼看张四维跨出门槛,步入回廊,李高狠狠啐了一口,骂道:“软蛋!”

张四维说是内阁辅臣,其实就是替张居正办事儿的差人。许从成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到李高家中,跟武清伯合计合计。

武清伯李伟正蹲在椅子上,吃窝头就白开水,吃得脑门子出汗。许从成笑道:“老国丈大人,今天还吃什么窝头哇,应该吃肉。”李伟咽了一口窝头,喝了一口白开水,问:“怎么要吃肉哇?”许从成说:“你的大喜事来了。张居正的老爹死了。”

李伟嘴一瘪:“这是什么喜事儿,明明是丧事嘛。”许从成道:“对他张居正来讲,是丧事儿,对你我来讲,可是天大的喜事儿。武清伯您难道不知道?咱大明王朝的祖制,凡为官之人,只要死了父母双亲中的任何一位,都得立即回家奔丧,守孝三年。张居正死了爹,按道理,这内阁首辅他就当不成啰。”

李伟一听此话,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拍着手说道:“哎呀呀,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好好好,张居正这个丧门星一走,咱就伸头了。”许从成忙说:“武清伯你可别高兴得太早。听说你的外孙,还有你的闺女,都要张居正夺情哪。”

李伟瞪大眼睛问:“什么叫夺情?”

“就是说,太后与皇上不让张居正回江陵老家奔丧,要他留下来,继续当首辅。”

李伟一听恼了:“咱那闺女,老是胳膊肘向外拐。老姑爷,你这是空欢喜一场啊!”李高凑上去道:“爹,老姑爷有好主意,管保叫张居正卷铺盖滚蛋。”

许从成的办法是:把京城各大衙门里的那些清流官员煽乎起来,让他们挑头,给皇上写本子,反对张居正夺情。读书人最讲孝道,只要他活动和游说,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

从平台回来的张瀚在家叹息连连,经过再三斟酌,他拟好了奏章,正打算到紫禁城投递。从内心来讲,他认为首辅夺情有违祖制,但太后与皇上交代的事,又不能抗旨不办。正当此时,家人通报翰林院掌院学士王正林率编修吴中行、赵用贤来访。

行过揖见之礼,王正林就迫不及待开腔:“张大人,今日我们三人前来拜访,为的是首辅张大人的守制之事。”张瀚一愣,他瞟了三人一眼,说道:“这种事情,你们为何来找老夫?”吴中行道:“你是吏部尚书,官员守制之事,合该你管。不找你杨大人,我们找谁?”

他们过来带来了一个意见,说翰林院同仁都认为,首辅应该回家守制。张瀚听他们说了一阵,开腔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位都是首辅大人的门生,首辅大人一手提拔了你们,他是你们两位的座主。”

几人纷纷点头:“老天官说的不差。”

“你们今番前来,口口声声反对首辅夺情,这不是成心要和你们的座主作对吗?”

吴中行道:“我与赵用贤的确是首辅大人的门生,但夺情关涉朝廷的大是大非,我们不敢因私情而废公德。”

“首辅张大人是你们的座主。你们今日说话的口气,都不像是他的门生!”张翰转身对王正林说:“王大人,你的两位属下初生牛犊。依老夫看,他们神态举止不像词臣,倒像是言官。”王正林肃容答道:“张大人,年轻人多愤激之词,然也可理解。他们对首辅大人倒也无甚成见,只是守制一事牵涉朝廷**,他们想来听听老天官的意见。”

张瀚点头,告诉了他们昨天平台见驾的事,告诉他们,皇上旨意明白,要他上奏章劝首辅夺情。王正林紧张地问:“张大人,你打算怎么办,是遵旨还是抗旨?”张瀚苦笑道:“倡议夺情,我张瀚可能要遭士林唾骂,但若反对夺情,皇上那边,又会龙颜大怒。再说,我跟首辅大人是忘年之交,有着深厚的感情,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时,从门口的屏风外,一个声音传过来:“张大人感到为难了吗?”众人一愣,许从成绕过屏风走进来。“丁忧守制,是洪武皇帝定下的章程,这个绝不能改。杨大人,皇上年纪小,你可是腹有珠玑的人啊!咱大明王朝的典章制度里,有哪一条可以证明,张居正眼下的情况可以夺情?张大人,人心向背的大事,你可得三思而行啊!”

张瀚额上有汗冒出,问:“许大人的意思是?”

许从成声如洪钟,在他耳边聒噪不已:“我是来提醒你,这些翰林院的词臣,都是维护朝廷纲常的大忠臣。他们的建议,你要认真对待。”

张瀚忙点头:“这事儿,容老夫再想想。”

走出张翰府,登轿前,赵用贤说:“我们担心张瀚大人是首辅一手提拔的,在守制一事上不能主持正义。看来,我们今日所说的话,对他有所触动。”许从成从后面走上来,接过话茬说:“维护朝廷纲纪,咱们都有份。”他提醒他们,其实还有一件事可以做。

“到今天为止,首辅已有五天没到内阁当值。你们翰林院的词臣,可以邀齐了换上大红袍,到内阁去。”

赵用贤问:“干吗?”

许从成挤挤眼笑道:“你难道不知道皇朝更换首辅的规矩?前朝故事,首辅三天没到内阁当值,次辅就可以按序迁左,取而代之。翰林院的官员们此时就该身穿大红袍前往祝贺。”

众人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咱们去祝贺吕阁老迁升首辅?”

许从成含笑点头。

吴中行一拍腿,道:“这主意好,咱们现在就去。”

张瀚坐在书案后沉思,值日官轻手轻脚进来,禀道:“大人,轿子备好了。”

“备轿干什么?”

见张翰说这个,值日官以为他糊涂了,说:“大人不是要去紫禁城送奏章吗?”

张瀚苦笑了笑,说:“不去了。”说着拿起桌上的奏章,一把一把地撕碎。“纵有欺君之罪,老夫也绝不能背千古骂名!”

吕调阳一看内阁值房门外拥进这么多穿红袍的词臣,吓了一跳,问:“你们要干什么?”吴中行、赵用贤两人上前,强行把一件大红袍替吕调阳穿上,上前道:“吕阁老,首辅要回家守制。按规矩,现在该你坐首辅之位了。我们特来恭贺。”吕调阳一听,连忙脱下红袍,连气带吓,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们、胡闹、闹什么?你、你们这不、不是、加、加害、害老夫吗?”

朱翊钧展开吏部尚书张瀚的手本之初心情愉快,觉得张瀚还不错,昨日见他,今日就上了手本,待看到这手本不是按他的意思写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手本中,张瀚只字未提首辅夺情之事,只是说自己年事已高,申请致仕。朱翊钧年纪虽小,经过了几年宫廷政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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