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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府五品知府钱普拿起桌上的一份移文抖了抖,说:“这是北直隶衙门给辖下的五个府发下的移文,通报首辅回乡葬父。定于三月十一日从北京启程,凡南北官道经过的府县,务必认真接待,从吃喝住行到安全保卫,都不得出半点差错。”真定府是张居正南归的必经之地,钱普今天找来他的几位师爷来商量的,便是该如何接待首辅大人。
话音刚落,师爷们便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师爷孙广路先开了口:“首辅入境之日,凡他经过的路途,一定要打扫干净。三月份正值春荒,路上行人倒有一半是叫花子,让各村的粮长负责,把叫花子都弄到空屋子里关几天。”
另一赵姓师爷接着说:“首辅入府城,走的是北门。从北门到南门,街两旁的房屋都要粉刷一遍重新装饰,让首辅感到真定府的升平景象。首辅的随从都要好好接待。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人千万不能得罪。阎王不收礼,不等于小鬼不要钱,咱们一定得对症下药。”
钱普点点头,肯定了几人的建议,但依他看来,这样一些事体,你想得到,人家保定府就想不到?他听说保定知府吴显焕大人早就在安排接待首辅的事儿了,因此,钱普提出:真定府一定要制订出别人打破脑袋也想不出的接待方案,要有绝活儿做出来,不单让保定府吃惊,就是下一站的顺德府、广平府、乃至河南的开封府、南阳府、湖广的襄阳府、汉阳府等等,都无法超越,也无法仿效。只有这种独一无二的接待,才算成功。
怎样行事,才能达到这个效果?几人的脑袋凑在了一起。
官道一入真定县,便有一个小小的驿站。驿站前头是一座亭子,供过往行人歇肩饮水。如今这亭子修葺一新,亭子旁边的驿站不但重新整理粉刷过,里头的供张设备也全部更新。忙碌了好几个昼夜的钱普正歪在炕上打盹,钱粮师爷孙广路像踩了风火轮似的跑进来,忙不迭声喊道:“老爷,快,来了!”钱普睡意全消,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来了,在哪?”一提官袍咚咚咚跑出门去。孙广路跟在他屁股后头,一边垫着碎步一边气喘吁吁回道:“大约只有一二里地了。喏,你看,前头的仪仗旌旗,明晃晃的都看得见。”
钱普手搭凉棚瞭望,只见西北方向的官道上,马蹄踏踏彩旗飘飘,冠盖如云车驾如簇。这支队伍差不多有好几百人,摆成长蛇阵,迤迤逦逦朝这边走来,不禁赞道:“好威势!”他习惯地舔了舔两片薄薄的嘴唇,扭头一看,方才还空荡荡的官道上,忽地站出来百十名官吏,好像都是从地缝儿钻出来的。这些都是他的属官僚吏,先前都猫在各处房子里打肩歇息,听得动静,都一齐跑出来看热闹。钱普扫了他们一眼,像塾师训戒村童一般嚷道:“各位记住次序,在官道两侧跪迎首辅入境,千万不可乱了章法,明白了?”
众官员亢声回答:“下官明白了。”
亭子两侧,早已铺好了红毡,官员们在孙广路的安排下,都各就各位,一刷儿挺身跪下。张居正的导行队伍斧钺仪仗令旗牌扇逼近真定县境,钱普慌忙跳下亭子,站在路中间朝两厢一挥手,早已训练得滚瓜烂熟的锣鼓班子一齐敲打击奏起来。一向冷僻的县界处,顿时钟吕齐鸣喧声震耳。锣鼓鞭炮声中,更有三十二支大唢呐呜哩哇啦奋力吹响。
坐在十六人抬明黄围帘大暖轿里的张居正,丢了手头的一册书,闭目养神。喧天锣鼓声传来,轿夫的步伐慢了下来。护卫班头李可拍了拍轿杠隔着轿帘禀报:“老爷,前头就是真定府境,真定府知府钱普率众前来迎接。”张居正心中不满道:“这个钱普,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
大轿在亭子前停了下来。张居正下了轿,走进金碧辉煌的六角亭子。钱普一挥手,震天价响着的锣鼓唢呐突然间戛然停止。钱普跑步上前当面朝张居正跪下,高声禀道:“真定府知府钱普,率属下五个知州、二十七县知县恭迎首辅张大人入境。”张居正瞅了钱普一眼,再看路两边黑鸦鸦跪着的官员,个个都穿着簇新的补服,吩咐钱普免礼。
待钱普站起身来,张居正问:“你就是钱普?”
钱普道:“卑职正是。”他虽不敢抬头,但已觉出首辅眼光瘆人,一紧张,竟满头冒汗。
张居正问他:“真定府最南边,是哪个县?”
钱普道:“是井陉县。”
“井陉离这里有多远?”
“首辅大人指的是井陉县境还是井陉县城?”
“当然是县城。”
“二百五十里。”
张居正鼻子里哼了一声,朝跪着的官员们扫了一眼,又问:“你方才说,真定府的五个知州、二十七个知县全来了?”
钱普说:“是。”
“最南端的井陉县知县也来了?”
钱普汗出,想了一瞬答道:“来了。”
张居正语气严厉起来,道:“这么多的知县,都一窝蜂跑来这里,县里一旦出了事,连个坐督的人都没有。井陉县到这里,少说也得三天,回去又得三天,整整六天时间,县衙里没有了堂官,这像什么话!”
一番不轻不重的训斥,钱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唇蠕动着,想辩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张居正说了一句:“走,继续上路。”说着大踏步走向自己的大轿。
眼看见自己几天的努力就将随着这一句“继续上路”付之东流,随之泡汤的还有“伺候好了首辅”背后的一系列锦绣前程,钱普先是心头一紧,随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跟在后头,腆着脸喊道:“首辅,请留步。”
张居正回过身来,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问他还有何事,钱普赔着小心笑道:“卑职给首辅另外备下了一乘大轿。在驿站后院里停着,请首辅挪步过去亲自过目。”
拗不过钱普的好意,加之舟车劳顿,轿夫等都有歇息之意,张居正先前的一句“走”,也不过是看见钱普如此大吹大擂的迎接而引起的不满所致,钱普诚惶诚恐的样子让他又有些心软,想到这一路上,所遇到的知府知县都是尽全力唯恐接待不周,虽不合他体恤民生之意,但小官怕上头怪罪下来,卯了力不得不如此也是有的。一行人竟被劝到驿站后院来看轿子。
这乘轿比之普通轿子要大好几倍。就是张居正现在坐的十六人抬大轿,与它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张居正绕着轿子走了一圈,回到轿门眼前。钱普又请他登轿察看,张居正踩着雕花轿凳上到轿子里头。轿屋一进两间,外间摆有书案,案上有纸笔墨砚,案几两旁,各站有一名十五六岁的水灵灵的少女。里间较小,仅搁一张床,权作倦卧的薰香兰室。顶上都是别具匠心的彩绘,脚下铺的是加厚的猩红地毯,踩上去柔柔软软没有一点声音。
张居正眼光落在两个小姑娘身上,他问站在左边的一个:“你叫什么?”小姑娘蹲了个万福,紧张答道:“玉琴。”张居正又问另外一个:“你呢?”丫环道:“玉意。”
张居正随口开了个玩笑:“啊,一情一意,金玉班称。”刚说完,脑海中忽然闪现出玉娘的倩影,心下一阵惆怅,遂又问道:“你们不像是本地人。”
钱普代为回答:“啊,她们两个是卑职老家苏州人。玉琴与玉意两个,本是卑职贱内房下使唤的丫头,贱内好一点琴棋书画,倒把她们两个都调教出来了。卑职这次带她们来,是让她们一路照顾首辅大人,权当书童之用。”
张居正笑着问玉琴:“长途颠簸,你受得了这个苦吗?”
玉琴乖巧答道:“这大轿平稳,坐在里头像待在家里,苦不到哪里去的。”
张居正下得轿来,又围着大轿转了一圈,问钱普:“这乘轿子得多少个人抬?”钱普道:“三十二个。”张居正问:“如此庞然大物,抬起来方便吗?”钱普说:“方便得很。”说着一拍巴掌,命令在一旁垂手侍立穿着一色号衣的三十二名膀大腰圆的伏役:“你们抬起轿来,在这院子磨两个圈儿给首辅大人看看。”
众伕役得令,一齐上前各就各位,领头的喊一声“起轿”,伕役们
腰板一挺,起步在院子里磨了两圈,那轿子不闪不跌非常平稳。张居正笑道:“三十二人抬大轿,自古未曾有过,这是你钱普的创建。”这轿子坐起来的确平稳,玉琴说得不错,虽然在途中,就如同在家里一样,坐在里面,读书和读奏折两不耽误,张居正当下就准了换乘这台轿子。至于玉琴和玉意两个,一说她俩是苏州人,张居正心中就泛起一种异样的情愫。玉娘虽在北京长大,老家却在苏州,当年由于政务繁劳竟将她抛在积香庐多年,最后凤去楼空,一抹相思至今未消。张居正竟也同轿子一同纳了这两个“书童”,全不知他此时的计量都在钱普掌握当中。钱普对他的诸师爷说:“昨日,本官找了两个丫头放在大轿上侍候首辅,一听说这两个丫头是苏州人,首辅当下就露出了笑意。可见,首辅心中一直惦记着玉娘。”
此刻,他正在和他的师爷为首辅准备晚宴,之前,钱普早把保定府各县接待首辅的菜单搞到手了,并且知道,在保定府,面对满桌牛羊荤膻、肥鸡大鸭子,他直皱眉头,只要了一碗面疙瘩汤。首辅是南方人,哪里吃得惯北方的酒食。按理,应该做一桌荆州菜,才对得上首辅胃口。但他对首辅的心思,了解得更加深透:他知道首辅曾喜欢一个名叫玉娘的姑娘,玉娘最喜欢吃的就是淮扬菜,首辅自打宠上了玉娘以后,也对淮扬菜情有独钟。一个月前,他找人去扬州物色了一个大拿厨师,有烹龙炮凤的本领。就说正菜之前的八个凉碟:金华火腿、杭州笋鳌、松江糟黄雀、无锡糖腌排骨、华亭黄泥螺等,这些菜肴的原料,都是直接从江南运来的,仅运费一项,就花了一千多两银子。但照钱普看来:银子不管花多花少,只要花得值就行。只要首辅吃得满意,就是花去了一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在接待首辅这件事上,他的确不吝惜银子,就连李可,都被那个叫孙广路的师爷硬塞了一块十两的银锭,全不顾真定府二十七个县的赋税加起来才只五万两银子。
孙广路打点完了首辅上下,除李可外,又给每人塞了五两银子,回来向钱普汇报,钱普得意地笑道:“天底下没有不吃鱼的猫。首辅肯坐三十二人抬大轿,他李可凭什么不肯收十两银子。”随之,他又觉得给李可十两略少,让孙师爷瞅空儿再给他补十两。孙广路却道:“这事儿,恐怕有些难。送出去的这些茶水钱,都是摊派给真定县知县康立乾的。这个人抠门儿,多拿一两银子,像要他的命。”钱普摇摇头,叹道:“这些人,不知道官是怎么当的。”
说着,钱普与孙广路走到驿站,说要进去拜望首辅大人。李可不在,另外的人回道:“首辅早有指示,这会儿他要休息,概不见客。”孙广路还想交涉,钱普阻止了他,说:“首辅连日旅途劳顿,让他休息吧。”
此时的张居正与李可却正身着便装,置身于真定府的小酒馆中,叫切了盘酱牛肉,筛了壶酒上来。俩人拨弄着牛肉片,待吃不吃,却听得隔壁桌上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老兄,中午首辅进城,那场面你见到了吗?”
“真他娘的威风,三十二人抬大轿,连皇上都没坐过。”
“这是咱们真定府知府钱大人的杰作。人坐在轿子里头,像坐在房子里头一样。”
“真定府的大街多少年来都是脏兮兮的。这会儿可好,路面干净得像镜子,连狗子都不敢拉屎。”
“这都是做给首辅看的呗。往日这时候,街上的叫花子比苍蝇还多。这几天,你何曾见到一个?都让钱知府下令逮起来了。如今都关在城西粮库里。”
“粮库里,那不是装粮食的地方吗?”
“去年遭了虫灾,粮食欠收,粮库空了一半。这下倒派上了用场。”
听到这里,张居正低声对李可说:“走!”
李可丢了一点碎银在桌子上,两人闪身出门。出了小酒馆,张居正对李可说:“你立即派人到城西粮库走一趟,看那里是否关有叫花子。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回到驿站,侍卫进来禀道:“大人,钱知府让小的前来禀告,他已准备好了接风晚宴,请大人出席。”张居正问:“钱普呢?”侍卫答道:“他在门外候着。”
十桌席面挤得满满囤囤。官员们都起身欢迎,张居正在主宾席上落坐,众官员才敢重新坐下。担任司仪的真定府同知拍巴掌告知大家安静:“为首辅大人的接风宴会现在开始。首先,请知府钱大人致欢迎辞。”
钱普从张居正身边站起来,整整官袍,先向张居正深深一揖,然后一清喉咙,侃侃言道:“这次首辅归乡葬父,途经我们真定府,我们全府五州二十七县的所有官员,心情是既悲痛,又兴奋。悲痛的是首辅大孝在身,首辅一人之悲,亦是天下之悲。我们恨不能亲到江陵披麻戴孝,临棺一恸。但是,悲过恸过,我们又兴奋异常,毕竟,首辅来到了我们真定府,我们真定府所有官员,今天能够与首辅坐在一起,真是莫大的荣幸。现在,我提议,为首辅的光临,大家满饮此杯!”
众官员一起齐身,同声端杯高喊:“干!”钱普双手端着酒杯,恭恭敬敬走到张居正跟前,言道:“请首辅赏脸,饮下这杯酒。”张居正拿起酒杯与钱普碰了一碰,笑道:“难为你说了这么多的奉承话,就依了你,干这一杯!”
敬过酒,司仪又扯着嗓子高声宣布:“现在,敬请首辅大人训示!”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张居正起身离席,缓缓走了几步。宴会厅里一片寂静,所有的人几乎都屏住呼吸。张居正缓缓道:“方才,你们的知府钱普钱大人,当着本辅的面,说了一大堆奉承话。不管他真心与否,总还是有拍马屁之嫌。但他有一句话说得不假,我张居正登上首辅之位,是临危受命。当官有多种当法,有的人冲虚淡泊,谦谦有礼,遇事三省其身。虽不肯与邪恶沆瀣一气,却也不敢革故鼎新,勇创新局。此种人是清流,眼中的第一要务是个人名器,其次才是朝廷社稷;有的人大瑜小庇,这样那样的毛病,让人一揪一个准,但他心存朝廷,做事不畏权贵,不避祸咎,不阿谀奉上,不饰伪欺君,这样的官员,是循吏……”
真定城西十几座粮库,到处都有站岗的兵士和游哨。
一队兵士在一座粮库前停下来,守库典吏打开大门,兵士们走了进去。库内黑糊糊一片,兵士们打起灯笼一看,才发现地上坐着一百多位蓬头垢面的乞丐。乞丐们见有人来,便一窝蜂站起来,要朝门外挤。兵士头目说:“大家不要挤,首辅大人派我来接你们出去。”
所有的乞丐都激动起来。在兵士们的引领下,浩浩荡荡向真定府衙门而来。不少路人驻足观望。
宴会大厅里,张居正的声音还在回荡:“一个府有一个好知府,则阖府安稳;一个县得了一个好知县,则全县生灵有福。自古州守,知县,皆妙选贤才。若天下州牧知县都悉称圣意,则皇上可端拱庙廊之下,百姓也就无忧无怨。所以说没有当过知县的人,便不知施政的艰难,亦不懂如何亲民爱民。依本辅之见,天下最难当的官,恐怕就是知县了。方才钱普说我是一个好宰辅,试问一句,设若天下的知县都玩忽职守鱼肉百姓,我这好宰辅的名声,又从哪里获得?基于此,本辅在此敬诸位一杯,你们辛苦了!”
一片碰杯之声过后,张居正继续讲:“这几年来,真定府的政绩,拿到全国比较,也只是个中不溜秋。昨天,钱普对我讲,真定府要学山东,立马开始清丈田地,一年内完成此役。我对他讲,先甭吹牛,做起来试试再说。真定府中的势豪大户欺瞒田亩,你要对他的田地认真清丈,还不等于挖他的祖坟?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人家拿大把的银子贿赂权门,到时候登门说情的,怕要挤破你钱大人的门槛,你挡不挡得住?有些官员立功心切,难免扯旗放炮说大话,这种作风要不得。还有更可恶者,竟然还敢在我张居正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行贿,真是无法无天!”
一众愕然。燥热的宴会厅变得如同一
座冰窖。担任司仪之职的府同知不知如何办才好,站在那里拿眼瞧着钱普。钱普也正在看他,两人面面相觑。钱普低下头去,看着面前的酒杯发呆。
张居正看了看众位官员的尴尬表情,忽地朝屏风后头大呼一声:“李可!”李可闪身出来,手上托着一个木盘,应道:“在。”张居正说:“李可,你绕场走一圈,让大家看看这盘子里装的是什么物件儿?”
李可双手平托着木盘,在筵席间穿行。与席的官员们个个伸头去看,只见盘子里是八个五两一只的银锭和一只十两的大银锭。绕场走了一圈,李可又走回到张居正身边站定。张居正伸手从木盘里拿出一只银锭,举在宫灯之下,晃着说:“你们都看清了,这是银锭。大家会问,这银锭是哪里来的?本辅在这里告诉你们,是你们当中的一个人送的!”
宴会厅里轰的一声议论开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叽叽喳喳一片絮聒之声。
张居正把银锭掷进木盘,又道:“今天下午李可告诉我,有人送了他十两银子,说是在真定府境内辛苦了,这是奉上的茶水钱。我问李可,是你一人拿了,还是有别的人也拿了?李可出去找身边的人一问,问了八个就收回八只银锭。你们看看,这是何等的阔绰大方!随本辅南行的有几百人,纵使其中有一半人收下这茶水钱,加起来也有一万两,国家的税银一厘一毫都不能拖欠,这突然冒出的一万两银子从哪儿来,天上掉下来的?到头来,你们还不是巧立名目,摊派在老百姓头上?诸位都是朝廷命官,都知道我张居正最大的厌恶,就是贪墨贿赂。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随我南行的人,不管是谁,收受了茶水钱之类的好处,一律交出。倘若有谁隐匿不交,一旦查出,立即拷掠回京,严惩不贷。至于是谁送的嘛,今晚上为了不扫大家的兴头,本辅暂不追究。”
张居正话音一落,立即有人高喊:“不,首辅大人应该追究!”说着,一个人离席站了起来。
这个人是真定县知县,叫康立乾。钱普见状,向康立乾斥道:“老康你要干什么,怎么没喝酒就发起酒疯来了?”康立乾不答,径直走到首辅跟前,说:“首辅大人,卑职不是发酒疯,卑职是前来请罪。您身边随从的茶水钱,都是卑职给的。”
张居正问:“你送了多少银子?”
康立乾道:“回首辅大人,卑职的确准备了两百份,但还只送出九十多份。”
“你为何要送?”
康立乾答道:“因官场的腐败之风,卑职不敢不送。”
张居正一拍桌子站起来,怒气冲冲斥道:“岂有此理。难道是我张居正向你索贿不成?来人哪,将康立乾革职查办。”此言刚出,便有人将康立乾的乌纱帽摘去,并将其押出宴会大厅。张居正平静了一下:“打扰了诸位的雅兴,来,大家举杯,为了真定县,我们干杯。”
众人山呼:“谢首辅大人。”
觥筹交错间,无人留心李可从外面进来,对着张居正耳语道:“大人,他们都到了。”张居正点点头:“李可,带客人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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