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风尘:阿棉的故事[福利番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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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回去,姓段的活一天我就不回去,你俩可好好过啊!”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一下:“你安定下来记得告诉我地址,我给你裁了衣服。”
“别,我可不想你偷偷摸摸来找我,”她扶着电话,“好好过啊。”
“多亏你上回带我买彩票,我今天又中了五块钱。”
“别上瘾了啊!”
“下辈子我再找你玩,和你碰一块儿运气好,就有五十块呢。”
阿棉用掌心揉揉眼窝,眼圈有些发红:“没有下辈子,千红。”
“段曼容也这么说,我想你俩一定约好了地府里一起不喝孟婆汤,天天杵着。”
“哪有地府啊,唯物一点,别提她了,替我跟老张他们问好。”
“替我向阿棉问好。”那边煞有介事。
“滚吧你。”阿棉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喜气洋洋的,生活在铁轨上轰轰作响,钱千红洒脱地踩掉过去的鞋跟,穿着未来的舞裙,跳得恣意洒脱。阿棉笑了一会儿,把电话再拿起来,拨过去,这次那头传来一声轻柔的笑。
“阿棉。”
阿棉把电话扣上了,吐了口唾沫骂了句去你妈的,然后再拿起电话,苦笑一声,重新扣上了。
因为听见了段曼容的笑,她就把钱千红也骂一遍,骂够了,上楼收拾东西走人。这地方呆够了,她要走,走到天涯海角去。
心里却幽幽浮起一阵不甘心。
丹燕忽然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冲到她面前来,热切地端出一锅汤来:“陈姐还没吃饭吧?我炖了只老母鸡。”
人端着砂锅站在门口,偏执得让阿棉烦躁。好像她不上去,丹燕就会把这一锅汤就地泼了似的。可她阿棉能做什么?她在外地,不在平都,也不是个人物,和丹燕不熟……思来想去,她的眉头拧成阀门,一松开,脏话就要倾泻而出。
可最后还是觉得烦,摆摆手:“我过两天就走了,你别对我献殷勤,你自己家里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我又不是妇联主任。”
阿棉也不知道,丹燕怎么就跟溺水之人似的非得抓住她不放,晚上又来敲她的门,她还捏着杯子喝酒,来回踱步思考下一个城市去哪儿——冷不丁地又看见个绝望的主妇。
幽幽叹气:“你搬家去个别的地方不行吗?你又没地没孩子的,在这儿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是菩萨?”
终于冷着把丹燕撵走了,楼上轰轰作响,丈夫不来要钱的日子,丹燕过得畅快,就是吵闹,吵得阿棉心烦意乱——再上楼骂人的时候,看见丹燕把头发染成了紫的,在自家客厅地板上跳得癫狂,唱了首本地的俗歌,一句里面有三个“他妈的”,唱得丹燕大汗淋漓。
一个认识的男人上来搭讪,阿棉应付着,直到夜深了,男人们都退去,阿棉从地板上抓起跳累了跟死狗一样的丹燕,摁进洗手池里。
丹燕扑腾了一会儿就放弃挣扎了,阿棉以为是自己把人摁死了,拽着头发把人的脸扬起来,看见个妆晕之后半人不鬼的笑:“陈姐,你上来赏光跳舞?来,跳——”
“你不是嫌你男人来要钱么?有工夫在这里跳舞,不如找个地方他一辈子找不到想怎么活怎么活。”阿棉有点儿想骂人,恨丹燕不争气,嫌丈夫烦,有骨气点就提刀去砍了呀!没骨气就躲呀,在这里灯红酒绿地跳舞惹人厌,图什么?
“凭什么?这儿是我家,我祖坟在这儿?就因为嫁错男人,我就灰溜溜地滚蛋?我不要,要滚也是他滚!我要活得精彩!”丹燕似乎喝了酒,举着手不知道在向谁宣誓,阿棉把她扔抹布似的扔在地上:“那你去让他滚啊。”
“他不要脸,他不滚,我有什么办法!”丹燕似乎也恼了,坐起来贴着墙。
阿棉心里把自己扇了两个耳光,恨自己多管闲事,然后擡腿就走。
丹燕说:“你走什么呀!你不是也没办法。”
“关我屁事。”阿棉步伐加快。
“我说,你不是孩子丢了,你是跑出来的吧?”丹燕忽然笑着扭头。
阿棉笑,看丹燕胜券在握像是握住了自己什么要紧把柄的笑容觉得面目可憎:“啊,怎么了?”
倒是没否认,她是匆匆忙忙从平都逃走的,临走时,东西都没怎么收拾。
“怪不得,我还说呢,你怎么看也不像当妈的。我一看你,就觉得咱们同病相怜,你以为我愿意去腆着脸讨好你?我是不爱和人说我家里的破事,可我想,要是有人也有这事儿,能理解我……你知道吧?我就想找个人说说……”丹燕抹了把湿淋淋的脸,自我陈述。
可阿棉并不是离家出走,她没法儿和她共情。
“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那些事儿么?翻来覆去地说,我不爱听,你也趁早别说。”阿棉格外不客气。
“哎,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你家哪里的?怎么说走就走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又烦他,我又气他,可我不怕他,他也不是坏到我得拿刀杀他,杀他干嘛呀,我不活了?我还有好日子在后头呢,跟他置气干嘛呢?”丹燕以为阿棉和她一样,从夫家出来,人在地上坐着,话源源不断地往外涌。
“哦。”阿棉不编故事,她懒得应付。
“可就是烦……我也想过,我要走了,多畅快。可不行,我走了就是我不占理,是他做错了,我跑了干什么?我理直气壮,我就要在这儿和他钉着。我知道他下三滥臭狗屎,可也狠不下心做那残忍的事儿,找人把他打一顿?干嘛呀……我不是这样人……我只能自个儿趁着还有劲儿,能快活一天是一天,他恶心我,我也恶心他……我不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做的么?你要是有更好的法子,我就给你磕头,拜你为师。”
“我不是跑出来的,我也没有办法。”阿棉说。
丹燕涩涩地笑着,也没多说,阿棉洗了洗手走下楼去,天色渐白,这一觉没睡成,阿棉收拾了东西离开。
但人刚走出家门,丹燕忽然来送她:“吵着你了,真对不住……跟你说完我畅快多了。你是好人,你不劝我跟他和好,也不骂我不正经,也不跟着骂他,这挺好的。你这是要走?去哪里去?”
“平都。”
“平都,北边呀?那还挺远。”
阿棉笑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要回去,她是铁了心打算和段曼容老死不相往来,等死了再见,互相撕破头皮多畅快——可死了的事又说不准,她盯着丹燕的时候,忽然被啓发了。
丹燕活得又嚣张又窝囊,给阿棉难受得不行。
阿棉不设身处地,不将心比心,单看着,就老对照自己。她走得不甘心,她算什么?钱千红和段曼容日子潇洒好过,自己快人一步地退出——呸!她为什么退出?她要回去,她要恶心死那两个人,凭什么她们日子快活,她要全国流浪?
就这么恶狠狠地冲动地想着,被这股冲动逼出一股狠劲儿,等上了车才回过神——她的人生干什么要和段曼容绑定呢?放不下的,牵挂着的……就是骂了,也骂得不痛快……可她自己的生活呢?独自生活了一些日子,惊觉她陈阿妹的人生,最浓墨重彩的部分,竟然是被绑在平都的日子。
透着一股贱,她不齿。可人已经在火车上,后悔药也卡在喉咙里,索性吐出来。
走也好,不走也好,不就是她自己的判断么?为什么磨磨蹭蹭,思来想去,这成了什么?
才下火车,阿棉沿着火车站那条街走了一路,总算找到电话,把行李袋往手边一扔,拨通段曼容家电话号码。
电话是钱千红接的:“谁?”
“你妈。”阿棉语气不善。
“阿棉!阿棉!对不起!上次我没有告状!是段曼容自己听到的!她抢了电话要跟你说,你就把电话挂掉了!”
“我旅游到平都了,来火车站接我。”阿棉理直气壮,也不管钱千红是不是会骑着破三轮车来接她。
但她忘记了,有老张在,面包车悠悠停下。
阿棉朝里张望,看见老张鬼鬼祟祟地下车点烟,钱千红坐在后座上跳下来,看见她,眉开眼笑:“你什么时候到的呀?快上来,我特意买了好些辣椒,请你做菜……”
“你是不是人,我下车这么辛苦你要我做菜给你吃?”
“我做得没有你好。”钱千红说。
阿棉笑笑,看见钱千红倒是不算特别讨厌,回手从地上捞行李袋……没有想到捞了个空,她瞪大眼睛左右寻找,膝盖高的行李袋说消失就消失了?
直到小卖铺老板跟她说,有个小姑娘趁她打电话的时候,手脚灵快地把东西拎走了,他眼一花,人就没了……
“操他妈的敢偷到你老娘头上——”阿棉出师不利,对着大街骂了好一会儿,才被钱千红拽回去,老张烟瘾满足,两根烟抽完,甩着手上车。
车上,老张抚摸着光头问她这段时间怎么样。
“没怎么样,回去给爹妈烧了纸,然后溜达了几个城市,没劲,就回来给段曼容添堵。”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儿怪,惹得钱千红不住地笑,笑得跌在她身上。
阿棉脸色多云转暴雨:“你羊癫疯就趁早治,笑什么笑?”
“你怎么不提我呢,你怎么不给我添堵呢?是不是因为咱俩关系比较好?”钱千红心里真是一点儿数都没有,把阿棉气得多云转晴,打开车窗吹冷风,怕没忍住冷笑出声。
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平都这片伤心之地,反而心情平静下来,没什么漂泊的情绪。或许因为这里有朋友,也或许因为她习惯看四周的风景,钱千红的话很多,她没听进去几声,不知道怎么,随意倒下就睡着了。
醒来是被钱千红叫醒的,打开的车门外,钱千红扶着她的脑袋小声喊:“阿棉,阿棉,到了。”
她迷迷糊糊,擡着头,因为仰躺着,只能看见倒垂的世界。
她看见天空挂着一座倒吊的二层小楼,段曼容在门口围着披肩和老张说话,时不时把目光投向她这边,钱千红看见她醒了,转头就像个狗腿子似的大喊一声:“马上就下来了!”
真他妈的狗腿子。阿棉想。
扶着脑袋坐起来,车门口忽然变得非常拥挤,老张的光头熠熠生辉,钱千红还是那个弓腰喊她起来的姿势,段曼容在这俩人的夹缝里,不知道是想要看她,还是回避眼神,这三个人杵在这里,阿棉气得就骂:“挤在这儿干什么?我下不下车了?给我守丧的?”
钱千红这才退开,阿棉睡昏过去,踉踉跄跄地下车,一时没站稳,随手一抓,抓到单薄的肩膀,扶着走下来,定了定神。
一擡眼,段曼容用胳膊撑着她。
陈阿棉盯着这个女人的脸看了很大一会儿,还是一如往常。
大家都没胖没瘦,穿衣品味不变。
出租屋门前种了西红柿和辣椒。
段曼容忽然微微低下头看她表情:“怎么了?”
阿棉叹了口气:“我舍不得我的老朋友钱千红,借住几日,行李丢了。”
老张说:“你这话,我不是你老朋友吗?你也不说舍不得我。”
钱千红兀自得意:“因为我一直想着阿棉,阿棉就来了,这就是有志者事竟成。”
“别胡说八道了。”阿棉说。
她忽然很想笑,眼泪都要流出来,可并不悲伤,并不喜悦,她不是来恶心谁的,和丹燕的故事不同,她来到这里,是被欢迎的——她要放下的是自己,这还需要时间,她活着又和段曼容见面,没有等到老死互相折磨,她又哭又笑,不知道作何表情。
她忽然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看见这几个人莫名其妙的安定感,没有出息极了。
手上的力气忽然加重,她攥着段曼容的肩膀用了力,像是抓住什么浮木,可还没来得及多想,钱千红不在她身后给她抹平了衣领。
跟信号一样指示她旧事过去,新事再来。
只有她和段曼容知道,她慢慢松开攥着对方的肩膀,洒脱地露出释然的笑。
回头敲了敲钱千红的脑袋:“你他妈的鸡毛掸子成精?松开!”
驱赶羊群似的,把人们都哄哄地撵进屋子里,她和段曼容缀在最后,并排走了两步,阿棉的笑忽然繁荣地冒出来,她淡淡地笑着,指着女人的背影,比划出开枪的样子,嘴里砰砰两声。
段曼容笑,没有回头,假装被枪击中了,踉跄了两步,扶着门框,转而对楼上喊:“我摘两个辣椒——”
“好——”
“你他妈的……”阿棉不知道此时该笑还是该骂,段曼容不做她的老板,姿态陌生,阿棉歪着头看了很一会儿,对面的女人忽然伸出手:“有烟吗?”
阿棉摸身上的兜,两个人彼此点烟,在烟气氤氲中沉默片时。
微弱的火星吞没烟卷,段曼容抽得少,空燃得多,抱着一只手臂,随意地抖抖烟灰,但不知道多久没有抽烟了,弹烟灰的姿势不太灵,险些把烟掉出去,再捏回来,放在唇边。
“我有心问你,但我想你会骂我……你能回来我很高兴,千红一直挂念你。”段曼容说,烟气稀释了表情,她挥手拂去。
很高兴吗……
陈阿棉很少从段曼容口中听见这样真挚的话,高兴就是高兴,挂念就是挂念,一往无前,带着破浪前行的勇气,阿棉往楼上望了很久,听见钱千红和老张斗嘴的声音,叽叽喳喳,像小鸟在枝头欢唱。
一支烟燃尽,阿棉袅袅地立在原地,看看段曼容,忽然笑了笑:“日子过得不错。”
她想,如果段曼容说“你也可以有这样的生活”,她就扇这人一耳光。
所幸没有,她们都知道冷暖自知这回事,阿棉自己还没完全放下,罪孽与怨恨都在,交错在温柔与释怀中。
人是矛盾的生物,被两股相悖的力量推搡着前行,当善和恶的外力彼此颉颃,显露出来的就是人本身的质地。
“都过去了?”阿棉问。
段曼容没有直接回答:“你呢?”
“都过去了。”阿棉又点起一支烟,段曼容乖顺地拢着手给她点火,旧日的悲恨徐徐燃烧成灰,阿棉知道,此刻段曼容属于她,她们是同担罪孽与苦恨的两个人,可转瞬,她擡起头就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告状:“钱千红——姓段的抽烟——”
段曼容手一抖,把烟扔在地上,趁千红没有从家里杀出来,她踩灭烟头,被口中含着的烟气呛得不住咳嗽。
阿棉大笑起来,抖落烟灰:“他妈的,你也有今天。”
段曼容没忍住笑,一边咳嗽一边笑,阿棉笑得前仰后合,两个人在一片无风的烟中不知前因后果地笑,直到一阵风吹来,吹走烟气——阿棉被段曼容连累,她们都被钱千红骂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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