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黛沉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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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道水:**发酵**。
将草泥移入一个特制的、底部有排水孔的厚重陶瓮。
加入适量的石灰水(石灰与水的比例是黄碧红用枯瘦的手指捻了几十年、刻入骨髓的秘技,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秦黛声的手,嘶哑地指挥着:“少……再少一点……对……就是这个量……”)。
用一根长木棍用力搅拌,直到混合物泛起大量青绿色的、带着刺鼻石灰味的泡沫。
然后,用湿泥仔细地封住瓮口。
将这承载着希望的陶瓮,放置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这是微生物的盛宴,是时间与自然的魔法。
空气里弥漫着酸腐、温热、带着酒酿般奇异发酵的味道,越来越浓烈。
黄碧红裹着厚厚的旧棉衣,蜷缩在一旁的小竹凳上,剧烈地喘息着,浑浊的眼睛却像钉子一样紧紧盯着陶瓮。
“看……看泡沫……”她嘶哑地指点,声音微弱却执着,“泡沫转蓝……带紫金边……就是好了……心要静……耳朵要听……听瓮里的声音……它们在说话……”
秦黛声凝神静气,俯身靠近陶瓮,几乎将耳朵贴上去。
在染坊外淅沥的雨声和老人艰难的呼吸声中,她似乎真的听到了瓮内细微的、如同无数微小生命在低语、在歌唱、在呼吸的“滋滋……咕嘟……”声。
更奇异的是,她脊背上那个点,也传来一阵微弱而清晰的共鸣感,仿佛那瓮中的生命脉动,与她体内的某个频率产生了共振!
三天后,开瓮。
一股浓烈刺鼻、如同腐烂鸡蛋混合氨水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林微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瓮内的液体已沉淀分层。上层是浑浊的黄绿色废水,下层则是厚厚一层深蓝色的、如同沼泽淤泥般的沉淀物——这就是青黛印染的灵魂:**靛泥**。
第三道水:**起缸**。
将散发着浓烈气味的靛泥小心地舀出,放入最大的一个圆肚染缸。加入清澈的山泉水(黄碧红坚持要用后山泉眼的水)。
再投入特制的“糟”(用陈年米酒、麦麸、草木灰等复杂材料经特殊发酵而成的引子,是染坊最后的珍藏)。
黄碧红坚持要自己动手添加这最关键的引子,她枯瘦的手腕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秦黛声在一旁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托扶着她的手臂,如同托着一件稀世珍宝。然后用那根长逾丈许、头部带有多根分叉木齿、沉重无比的靛耙,沿着缸壁缓缓地、一圈一圈地搅动。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体力和耐力的过程,需要持续搅动半个时辰以上,节奏均匀,力道沉稳,不能快也不能慢。
直到缸水变得均匀、滑腻,表面泛起一层细腻的、如同上好绸缎般光亮的蓝紫色光泽——这就是染液成熟的标志,称为“缸花”。是靛蓝灵魂苏醒的象征。
“看缸花……看颜色……看手感……”黄碧红喘息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缸面,示意秦黛声自己尝试。
秦黛声深吸一口气,接过那沉重冰凉的靛耙,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岁月的重量。她学着老人的样子,沉腰坐马,气沉丹田,调动全身的力量,手臂、腰背协同发力,带动靛耙在粘稠得如同胶质的深蓝色染液中搅动。
靛耙每一次搅动都异常滞涩,仿佛在搅动一团粘稠的蓝色油脂,巨大的阻力从耙柄传来,震得她虎口发麻。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草木灰、石灰、氨水和发酵物的奇异气味,霸道地钻入鼻腔,直冲脑门。搅动了几十下,她的手臂就开始酸胀发麻,汗水如同小溪般沿着鬓角、脖颈流淌下来,滴入深不见底的蓝色染液中,瞬间消失不见
。她咬紧牙关,努力维持着均匀的节奏和力道,呼吸变得粗重。脊背上那个点,在这持续的、需要全身协调用力的搅动中,灼热感变得清晰而强烈,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在记录着这古老技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编码,将其烙印进她的血肉骨髓。
终于,在她感觉手臂快要脱力时,染液表面开始泛起细密的、如同鱼鳞般不断变幻的紫色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神秘而美丽。
黄碧红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如同熄灭前的火星最后一次跳跃,嘶哑道:“成了……这缸……活了……祖宗的手艺……没断……” 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身体蜷缩得更紧。
然而,学习的过程远非一帆风顺。一次秦黛声尝试独立操作发酵时,因连日劳累精神稍有恍惚,石灰水的比例判断出现了细微偏差。
三天后开瓮,等待她的不是成熟的靛泥,而是一瓮散发着刺鼻恶臭、颜色污浊发黑的废料!整整一瓮价值不菲的马蓝草和数天辛劳的心血,彻底付诸东流!
“废物!”一直强撑着精神、蜷缩在角落竹凳上的黄碧红看到这一幕,气得浑身剧烈发抖,枯瘦的手指指向那瓮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废料,嘶声斥责,破锣般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刺耳。
“这点事都做不好!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传我的衣钵!怎么对得起祖宗传下的手艺!怎么对得起我这快死的人!”她枯瘦的手猛地抓起旁边一根用来拨弄柴火的细竹棍,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抽打在旁边一个染缸的缸壁上,发出“啪”的一声沉闷巨响,竹屑纷飞!
秦黛声默默地站在散发着恶臭的陶瓮前,白皙的脸上沾着点点靛蓝的污渍,汗水浸湿了鬓角,几缕碎发贴在额前。
她没有辩解,也没有去看老人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她只是深深地、用力地吸了一口那令人作呕的失败气息,将这次错误的每一个细节,石灰水的触感,开瓮时的恶臭,都牢牢刻在心里。
她脊背挺直如松,那点灼热感变得滚烫,仿佛在灼烧她的灵魂,提醒着她肩头那千钧重担和不容有失的承诺。
“对不起,黄老师。是我的错。我再试一次。”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百折不挠的坚定,目光直视着老人浑浊的双眼。
林微在一旁看得心疼又着急,眼圈都红了,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染坊那扇破旧不堪、吱呀作响的木门,被一股裹挟着雨丝和山野寒气的风猛地吹开了。
一个穿着深灰色防风外套、身形清瘦挺拔的男人站在门口,似乎也被屋内凝滞压抑的气氛、刺鼻的恶臭和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了一下。
他微微侧身,避开门口的光线。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几缕黑发贴在光洁的额角。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沉静,带着一丝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惯有的疏离感,嘴角习惯性地抿着,透着一股“小先生”特有的淡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
正是周九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德云社工作马甲、扛着专业摄像设备的年轻小伙,同样被屋内的气味熏得皱了皱鼻子。
“请问,这里是碧痕染坊吗?黄碧红老师在吗?”周九良的声音清朗平和,带着一种舞台历练出来的穿透力,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石子,打破了屋内凝滞而沉重的尴尬气氛。
他的目光快速而敏锐地扫过一片狼藉、散发着失败气息的染坊,掠过那瓮刺鼻的废料,最终落在形容枯槁、正气喘吁吁抓着竹棍、眼中燃烧着愤怒与绝望火焰的黄碧红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中掠过一丝凝重。
他的视线转向了站在废瓮前、脸上沾着污渍、脊背却挺得笔直如标枪的秦黛声,微微一怔。
东京新闻图片里那把尾柱幽蓝的三弦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而眼前这个女医生沉静坚韧的姿态,也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秦黛声也看到了他。四目相对。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也看到了他目光中那份沉静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她脊背上那个点,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清晰的、如同被微弱电流瞬间击中的强烈悸动!
“你们……你们又是谁?!”黄碧红警惕地、带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悲愤看向门口,手中的竹棍颤巍巍地指向周九良,喘息着厉声质问,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灰败的脸色涌上一股病态的潮红。
周九良上前一步,态度礼貌而温和,带着德云社演员面对观众时特有的亲和力,但眼神深处却透着真诚:“黄老师您好,打扰了。我们是德云社‘非遗寻根’公益项目组的。我叫周九良,这位是我们的摄像师小陈。”
!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小伙。
“我们此行是代表德云社郭德纲老师,特意来拜访您这位坚守青黛印染的传承人。
一是希望能记录下您宝贵的技艺,为后人留下影像资料;二是听说您这里遇到了一些困难,希望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他语气诚恳,目光坦荡地迎向老人警惕的目光。
“德云社?说相声的?”黄碧红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不解和更浓的不信任,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唱戏的跑我这深山老林的破染坊来做什么?走走走!别在这碍眼!别耽误我教徒弟!我这缸都要死了!”她不耐烦地、带着绝望的愤怒挥舞着竹棍。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身体抖得像筛糠。
周九良没有在意老人激烈的态度,他的目光再次落到秦黛声身上,带着一丝询问和了然。
秦黛声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清晰:“秦黛声,医生。黄老师的身体情况很危急,我正在为她治疗,同时学习青黛印染的古法技艺。”
“医生?”周九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随即看向剧烈喘息、咳得几乎背过气去的黄碧红,语气更加诚恳,带着一种试图安抚和理解的力量:
“黄老师,德云社虽然主业是说相声逗乐子,但郭老师一直强调,相声的根在民间,在老祖宗传下来的这些活着的文化里。
我们这次启动‘非遗寻根’项目,就是想为像您这样默默坚守了一辈子、守护着老祖宗好东西的老手艺人们,实实在在做点事。
听说您这里遇到了困难,染坊维持不易,我们希望能帮上忙,无论是筹集修缮资金,还是通过我们的平台进行宣传,让更多人知道青黛印染的价值。”
“帮忙?宣传?哈哈……”黄碧红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串嘶哑而悲凉的冷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绝望
“钱?钱能买回我这满山被野草吞掉的马蓝草吗?钱能买回我这三十六道水法需要的气力、需要的心血、需要的精气神吗?
你们这些城里人……光鲜亮丽……懂什么!你们懂这缸里的魂吗?!”
她情绪激动到了极点,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身体猛地向前一倾,眼看着就要从竹凳上栽倒!
秦黛声立刻上前扶住她。
周九良看着老人痛苦绝望的样子,又看看染坊破败的景象、那瓮刺鼻的废料,以及秦黛声脸上沉静的坚持,他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深邃。
忽然,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悠扬的韵律,仿佛在念一段被时光遗忘的歌谣,又像是在倾诉:
“天也蓝,水也蓝,靛缸深处藏神仙。搅动乾坤七十二,染得人间好颜色……靛花开了神仙笑,缸魂醒了布生香……” 这是闽北一带几乎失传的、只在最老一代染匠中口耳相传的古老童谣,带着浓厚的乡土气息和神秘色彩,吟唱着染坊的魂魄。
黄碧红剧烈的咳嗽和呛咳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住,戛然而止!
她浑浊的眼睛倏地睁大到了极限,眼珠几乎要凸出来,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住周九良!
这首早已被岁月尘封、连她自己的徒弟都未曾听全、只在她童年记忆中残存的古老歌谣,怎么会从这个陌生的、说相声的年轻人嘴里,如此清晰地、带着韵律地唱出来?!
这歌谣,唱的就是靛缸的魂啊!
周九良迎着老人震惊到失语的目光,微微一笑,那笑容冲淡了他脸上的疏离感,显得温和而真诚,带着一丝追忆:“黄老师,不瞒您说,我小时候在天津的戏园子后台长大,跟着师父师叔们走南闯北,听过不少走江湖的老艺人的故事和乡野小调。
这童谣,就是很多年前,一位唱苏州评弹、走遍了大江南北的老先生,在一个雨夜里教给我的。
他说,这唱的不是染布,唱的是靛缸里的精气神,是染匠们熬心熬血、用命守着的手艺人的魂。”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巨大的、沉默的染缸,最终落回黄碧红脸上,语气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沉甸甸的敬意,
“这魂,就在您这缸里,在这三十六道水法里,在您熬白了头发、熬干了心血、熬坏了身体的这份坚持里。
钱买不来魂,宣传也唤不醒死去的缸,但或许……我们能帮着守住这口活着的缸?守住这点还没熄灭的魂?让它……再亮一会儿?”
这番话说得朴实无华,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字字句句都敲打在黄碧红心中最柔软也最坚硬、最绝望也最不甘的地方。
它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老人封闭数十年的心门;又像一束微光,照亮了她无边黑暗中的最后一点念想。
她浑浊的眼中,那固执的敌意和绝望的愤怒,终于一点点、如同冰雪消融般瓦解了。
她看着周九良年轻却沉静的脸,又看看扶着自己、目光坚定的秦黛声,嘴唇哆嗦着,浑浊的泪水再次无声滑落,最终长长地、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如释重负的悲凉,叹息道:
!“罢了……罢了……都是命……都是债啊……”她闭上眼睛,两行滚烫的老泪混着雨水滑落,“你们……想拍就拍吧……想帮……就帮吧……别碰我的缸……别乱动我的水……别惊了缸里的魂……”
“您放心,我们只记录,绝不打扰您和秦医生。”周九良郑重承诺,如同起誓。他示意摄像小陈可以开始谨慎地工作,自己则走到秦黛声身边,低声问:“秦医生,黄老师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严重?”
“非常严重。”秦黛声言简意赅,眉头紧锁,声音压得很低,“严重的肺部感染合并重度尘肺,慢性心力衰竭急性加重,还有……长期染料粉尘和发酵毒素吸入导致的重金属中毒迹象。她的肺功能……可能只剩下正常人的三分之一不到。
必须尽快下山接受系统治疗,否则……”她看了一眼床上气息奄奄却固执地望向染缸方向的老人,未尽之意沉重如山。
周九良点点头,看向染坊的目光更加凝重,也看向那些巨大的染缸,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懂了它们沉默的重量。
就在这时,一直强撑着的黄碧红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挣扎着在秦黛声的搀扶下坐直身体,浑浊的眼睛带着一种交代后事般的郑重和无限眷恋,死死盯着秦黛声:“秦姑娘……扶我……去缸边……我再教你……看一次……真正的缸花……看一眼……活着的魂……”
秦黛声和林微不敢怠慢,小心地、几乎是架着老人瘦骨嶙峋的身体,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挪到最大的、也是唯一一缸还保持着完美状态的主染缸旁。
缸内的染液在昏黄飘摇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得如同宇宙星空的墨蓝色,表面一层细腻油亮、如同流动紫玉般的光泽在微微荡漾——这正是最完美、最顶级的“缸花”,是靛蓝灵魂最璀璨的绽放。
黄碧红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层美丽得惊心动魄的缸花,嘶哑的声音充满了不舍、眷恋和无尽的悲怆:“看……多好……这才是……活着的颜色……祖宗的手艺……缸里的魂……”
她说着,身体忽然剧烈地一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猛地向前扑去!一口暗红色的、带着浓重如墨汁般靛蓝色泽的滚烫鲜血,如同生命最后的泼墨,直直地、毫无保留地喷溅在深蓝色、荡漾着紫色光泽的染液表面!
噗——!
沉闷而惊心的声响!
“黄老师!”秦黛声和林微失声惊呼,心脏几乎停跳,用尽全力死死扶住老人瞬间瘫软如泥的身体。
那口饱含着生命最后精华和靛蓝毒素的鲜血,在深蓝的染液中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迅速晕开、旋转、下沉,形成一团妖异而悲壮到极致的深紫色旋涡,慢慢消散、融合,最终被那浩瀚的靛蓝彻底吞噬。
染缸的表面,那层美丽而虚幻的紫色缸花依旧在微微荡漾,仿佛刚才那惨烈的一幕从未发生,冷酷而沉默。
黄碧红彻底瘫软在两人怀里,气若游丝,脸色灰败如陈年的宣纸,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涣散开。
她枯瘦的手指却爆发出最后一股骇人的力量,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秦黛声的手腕,指甲深深嵌进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
她用尽灵魂最后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而执着的字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染缸……不能……死……青黛……血染……千年……不褪……”话音未落,头猛地一歪,身体彻底软了下去,陷入深度昏迷!
“黄老师!”秦黛声的心猛地沉入冰窟,立刻检查她的颈动脉和呼吸。
“林微!肾上腺素!准备简易呼吸气囊!快!”
她一边厉声指挥,一边对惊呆了的周九良喊道:“周先生!帮忙!把她抬到床上去!动作轻!快!”
周九良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那口靛蓝鲜血喷溅染缸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
他立刻上前,和秦黛声、林微一起,小心翼翼地将轻飘飘如同枯叶般的老人抬回土坯房内的简易床上。
秦黛声迅速展开与死神的搏斗。
心肺复苏,注射强心药物,清理呼吸道,简易气囊辅助通气……她的动作快如闪电,精准得如同精密仪器,额角鬓发早已被汗水湿透,黏在脸上。
腰背因长时间保持弯腰施救的姿势而发出不堪重负的酸痛抗议。周九良在一旁屏息凝神,高效地递送着需要的物品,看着秦黛声沉静专注到极致的侧脸和那双稳定得可怕的手,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敬佩与震撼。
这个女医生身上,有一种超越性别的强大力量。
一番紧张的、与时间赛跑的抢救后,黄碧红的生命体征在药物的强撑下暂时稳定下来,但呼吸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昏迷不醒,如同燃尽的灯芯。
“必须立刻送医院!氧气支撑不了多久!”秦黛声直起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夹杂着剧烈的喘息。
她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紧贴在肌肤上,长时间弯腰带来的腰背剧痛和僵硬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脊背深处那个点,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烫、又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的剧烈疼痛!
这痛感比在手术室、比在搅动染缸时强烈百倍不止!仿佛有一股炽热的岩浆,正从那个点狂暴地喷涌而出,瞬间蔓延至整个脊柱,灼烧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呃啊……”秦黛声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猛地一晃,眼前瞬间发黑,脸色煞白如纸,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鼻尖、后背沁出,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一旁歪倒。
“秦医生!”周九良一直关注着她的状态,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异样和那声痛哼,立刻上前一步,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别碰我……我……”秦黛声咬牙强撑着,试图站直身体,集中精神对抗那席卷全身的剧痛。
然而,就在她抬起头,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那个用来盛放清水的、锃亮的不锈钢盆时,整个人如同被一道九天落下的无形闪电狠狠劈中,瞬间僵在了原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昏暗飘摇的灯光下,锃亮如镜的盆壁上,清晰地映照出她因汗水湿透而紧紧贴在背部的月白色亚麻长衫。
而在她后腰命门穴稍上方,脊柱正中的位置,透过湿透变得半透明的衣料,赫然显现出一片极其复杂的、由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点构成的图案!
那图案繁复玄奥到了极致,线条流转,勾连交错,如同浩瀚夜空中神秘莫测的星图,又像是某种古老而深奥的符文阵列!
蓝光幽幽,在昏暗的室内,在锃亮的盆壁上,显得格外清晰、妖异、充满了非人间的神秘感,震撼得令人灵魂都在颤栗!
秦黛声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星图!
秦氏星图!
它……真的存在!并非家族虚幻的传说!
而且,在黄碧红呕血染缸、生命垂危的极致刺激下,在她自身情绪激荡、身体极度疲惫的顶点,在她背负着沉重传承使命的此刻,它……终于显露出了真容!
周九良顺着她震惊到失焦的目光看去,也清晰地看到了盆壁上那惊心动魄、颠覆认知的幽蓝光影图案!
他清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如同目睹神迹般的极度震惊!
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水波的眼眸,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那是什么?!光影的把戏?特殊的荧光纹身?
还是……某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超越现实的存在?
他猛地看向秦黛声煞白如雪、冷汗涔涔的侧脸,又难以置信地看向盆壁上那幽幽流转、散发着神秘气息的蓝光星图,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如同坠入迷雾深渊般的巨大困惑和深深的探究!
就在这时,林微放在一旁充电、屏幕朝下的手机,突然自动亮起,推送了一条最新的娱乐新闻标题,刺目的白光在昏暗的土坯房里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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